那一席上几个本来只看着老爷子打趣,不想突的就说到本身身上,年青脸嫩,顿时就把面孔涨得血红。惹得章霈等人也都撑不住笑起来。章望这才强忍着笑,一本端庄劝李净说:“这么多小子,都带归去,就算不能把外公家吃穷了,娘舅那边人丁多,一时也没这么些个处所住,老是要挑那一个两个去。再有,就是要挑小子们跟着服侍,您也先酒足饭饱了再来挑。”又拿眼睛表示身后章回执了壶在李净面前晃了几晃。
洪氏听他这般说,只忙着点头。一旁章望却突地插口道:“但是我听你经文念得倒熟。”
章回笑道:“确是他与孩儿最好。此次家来也是与他同船回的常州,就到了船埠,还让家里的车载了他一程。”
这边章霈听了岳丈问话,肚里顿时苦笑:本来吴太君的外祖盛氏,与李氏一族乃是世交。吴太君之母与李净的母亲是表姊妹,又非常要好,故他俩个幼时就曾在一处玩耍过。厥后吴太君嫁入章家,章、李两家又是数代的订交,更兼有师生情分。及至后代长成,两家又行联婚,因而更加地亲厚密切起来。而吴太君与李净自幼了解,至于耄耋,早已不是平常亲戚情分,常日只当一家兄妹相处,说话也更无拘束顾忌。只是他长辈间能够随心说话,本身却不好作答,不由迟疑起来。
腊梅却不忙着理他,只向世人团团福了一福;说老太太问众亲家的安,又说因白天佛事劳累,身上懒,本日便不出来相会,只叫老爷少爷们相陪。待一番话说完,方才转向李净道:“我家老太太另有一句话专门给舅家老爷,老太爷要赦了我才敢说。”
恰此时门外走出去吴太君的丫环腊梅,正听到李净说同吴太君抢了重孙事情,这腊梅便微微一笑。偏这李净正托着水晶镜片,恰好一眼瞥见,当时就问起来:“你这丫头,倒笑甚么?”
洪氏闻言奇道:“与你一同返来,莫非这孩子竟还是同亲?”想想不对,又问:“为的他没到过常州,故来玩耍?还是,实在他是来向你父亲贺寿?”
章回笑道:“这可都托了黄先生。黄先生一心反佛,平时讲六经经义,十次里倒有六七次拿佛经作靶。随他头一年到南京时,功课外要在他屋里抄书,听的就是《圆觉》、《楞严》、《法华》逐句逐字地批,想不熟都不成。恰好程、周二位先生那边安插窗课,《金刚》、《百喻》之类的且不说,一部《坛经》是要逐字地注解出来。亏是幼时老太太当故事似的讲了很多,又常带着在松淳大师那边听讲,很多处所模糊约约都还记得。不然,头年课考中必然是要落了第的。”
洪氏忙道:“那里罪恶了?我的回儿在内里拜了最好的先生,一门心机勤奋读书,为的是有一日金榜落款、光宗耀祖,也替父母脸上争光——这都是真正的大孝,那里来的罪恶!再说,便是在外读书游学,也是遵了你父亲的号令,我又岂有说禁止的。”
一时花厅里宴席毕,李净倒也只要两三分酒意,只是到底上了年纪,热烈了一晚,已乏得说话间几次点头,章霈便领了章望几个将老太爷护送到早已备下的院里歇下。这边李氏、洪氏等也将李府女眷们安设安妥。两相遇见,各自道了乏。李氏又道了先前吴太君的话,说她吃了饭已经早早歇下,叫世人早晨都不必再过澄晖堂去。章霈遂命各自安设。世人就告了退,返回自家院落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