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齐点点头,笑道:“本来我便是住在这里的,只怕你从小到大,未曾见过这么小的院宅罢?”
闻得林堂伯林堂婶的来意,林锦同心中嘲笑。
林锦齐腔调平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齐齐变了神采。
林锦齐微微一笑,摸了摸黛玉的头发,说道:“今后你就明白了。”
“伯父说这话可真有底气。”林锦齐轻声笑了起来,说道,“当年婶婶交给你们四十两银子时,曾立下字据,你们须卖力我的吃穿用度,供我读书。你们曾经摸进我房里去,固然未偷到地契,却拿到了这字据,想必是顿时毁掉了罢?可惜,那字据是一式两份的,我现在另有一份,伯父不如将剩下的三十两还给我。”
“他们原也是哥哥的亲戚,为何……”黛玉的神采有些不解。
“利欲驱人,可世上最可贵的不是财物,而是交谊。父亲于我有大恩,他在临终前慎重地拜托我好好照顾你,我又身为你的兄长,自当尽我所能护佑你安然顺利。”
林锦齐笑了笑,从马车上拿了织锦软垫,铺在院内的石椅上,说道:“好久没来了,屋内都蒙了尘,倒是内里更洁净些,姑息着略坐一会儿罢。”
“有没有这事,你们心中晓得。我叔叔畴前是个秀才,虽厥后一向未落第,却也积累了四十两银子,婶婶常日里不肯动用,临终时实在放心不下我,才将这些全给了你们,只盼你们能照拂我一二,供我读书,可你们又是如何做的?”林锦齐目光渐冷,手指一下下地叩着桌面,“你们贪下了这很多银子,现在还妄图白白得一所宅子?我且明显白白地奉告你们,念在你们与我叔叔亲戚一场的份上,银子的事我便不究查了,只是你们若还想要别的,绝无能够。”
黛玉穿了件雪锦滚花镶狸毛的冬袄,捧了个小手炉,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哥哥本来住的处所?”
待林堂伯林堂婶二人走后,黛玉才缓缓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心境有些庞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粗鄙无礼之人,昔日她打仗的人,措告别事无不高雅和蔼,哪怕公开里使绊子,大要也不会暴露一丝一毫,更不消说这般的明着撒泼使赖了。只是这两人本来是她哥哥的亲人,刻薄寡义不说,一见讨不到宅子,竟威胁要告到官府里去,想废弛她哥哥的名声。
“家道艰巨?婶婶病重时,将我拜托给你们,你们不肯白白扶养我,婶婶当时便将家中的四十两积储全交给你们,供我吃居处用。我在你们家住了二年多,你们常日里如何待我的,可还记得?就算说破天了,最多也才用了十两银子,不知剩下的三十两那里去了?”
“哪、哪有四十两银子,怕是你记差了罢……”林堂婶吞吞吐吐,目光闪动,心中倒是惊奇不定,林锦齐那会才十岁,怎会晓得这四十两银子的?他们伉俪这两年来,没少在林锦齐面前风言风语,说他们是白白养了他的。
林堂伯一时恼羞成怒,张口辩驳道:“甚么银子,你母亲何时给过我们银子?就你们家那寒酸样,除了有套像样的老宅子,那里另有四十两的银子?只怕是做梦吧!你现在成了富朱紫了,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可满扬州的人谁不晓得,你是林大人家过继的儿子,原是我正端庄经的堂侄儿?”说到此处,林堂伯嘲笑着威胁道,“我本日也明显白白说了,你若不肯给地契,我便闹到县太爷那儿,我也是有理的!我朝以孝治天下,你这么个发财了便不怀旧情的白眼狼,谁都会戳你的脊梁骨骂一声不孝!”
“无妨事。”黛玉朝着林锦齐笑了笑,拿帕子掩了嘴,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