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卧于寝帐,水泱方觉困意熏熏,迷含混糊的还在想着:那注解书册虽好,只怕贸冒然刊出于世,必有人妒忌诽谤,不知由他父皇亲笔作序使不使的?
“恰是。方先生生辰时,瑾安赠我此册,欲请我求父皇订正。我见父皇国务繁忙,便想过几日再呈上,摆布霍先生生辰在六月中,不是很急。”水泱缓缓回道,仿佛应对自如,心下却有烦恼:他先前措词竟是半点没用上!
水汶放下笔,起家行至半开的窗边,避开身后侍从探听的目光,抬头望月,瞳中是燎原的野望,深吸口气:不急,不要急……水汶唇边挽起嘲笑:这宫里另有个反手握刀的假菩萨,他得沉着,化蛟为龙皆需光阴,他急不得,幸而现在光阴尚早,待他羽翼饱满,再一飞冲天也不迟!
“你既认我这个大哥,我天然也欢乐有个弟弟,兄弟间不必如此客气。”水汜可贵言语和顺,抬手握住水泱的手臂,“上回你来寻我,只在前堂坐了一坐,明日去我书房看看我刚得的纪行处所志。”
微阖眼,几个呼吸间稳下心神,水泱执起案旁书册翻阅,心神却飘去别处:那日贾家别院中的赌,他输了。固然昭阳殿库房中的物件儿他说不得是一清二楚,屏风几架倒是晓得,那角落重重讳饰以后的物件儿,想来便是人说的那架屏风!
踏入书房,瞥见水郅手上书册,水泱心念电转,正措词好应对之语,就见水郅扣动手上书册,含笑道:“贾家瑾安将华星对那几家孤本的注解之言记录成册,但是要制版刊印?”
三皇子水汶听着酒保在他耳旁干脆,神情稳定,握着笔杆的手却紧了几分:他母切出身家世不显,本是不该当同这皇城扯上干系,只因氏族有出息的女儿嫁入何家得了长辈的眼,连带氏族一并得了何家提点,恰一姓族人虽无大才者,却脾气乖顺,何家很放心的将之归入附庸,而他母亲的年纪正合适,被太后选入宫中侍君。
换衣之际,听了侍从将寿安宫中一番对话学来,再听人言此时水汜仍在昭阳殿陪水泱,水郅欣喜一笑:他本欲遣水泱先往礼部、后去户部、再去兵部,不想前几日水汜来寻他要水泱先往兵部去,当时恰是他父子三人秉烛叙话第二日,初闻此言,他尚觉得这宗子思虑过分,然耐下性子谛听人将启事道说,倒觉其思虑亦有几分事理。
忆起那日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年,水郅非常高傲,虽说少年心性不改,抵赖风趣却也亦驳,到底滚滚不断旁征博引也得自圆其说,他的宗子终究磨砺去暴躁心性,当真晓得了何谓为臣之道,但愿得那兵部诸人亦然,晓得何人才是天下之主,莫要被人哄去认了甚么主子乱了朝纲。
水泱亲送水汜至殿前甬道,直视人眼,极慢的说道:“多谢大哥。”
礼之教养但凭私塾圣训非常不敷,多还是要靠家中长辈言传身教,而皇家子,于皇家本已到处见礼,更是自幼便有人授礼言道,非常不必在那处蹉跎了光阴,且这礼与理非一日修习之课业,实在需得修习平生;户部赋税虽为天下之命脉,若先看视一番被人哭诉了满脑的生存不易,俭省自是美德,若成吝啬,失了风采事小,小了眼界实为大错;而兵事,尚武者不管是尊上亦或莽夫,虽常为人所微词,然,一国之威,免不得卤莽彰显,再说先贤圣训亦有言说先礼后兵,可不就是还得有兵士在后掠阵,那文士在前头说话才有底气。
水泱含笑应下,目送人行过转角不见,方才回转。
闻听诸将是以推演沙盘为考校,忆及南安王世子克日乞假之折,水郅晓得此回考校之法怕是有水汜之功,而水泱终究得了十战四败之绩,且不去算此中多少谦让处,也足以高傲。昔年他同霍百里、霍思、陈诚、涂之洲等人推演沙盘,最好之绩亦不过是十盘五胜。虽说兵部中将帅之材非常很多,然有胆放言朝局教水泱之人几无,西平王涂之洲天生体弱,掌京中保卫禁军都已是他能人所难,南安王霍思镇守西疆,也挪动不得,霍青到底还年青,霍百里倒是在京中,只是不知人现下肯不肯退隐。水郅烦恼的揉揉额头,毕竟只要帝皇晓得边陲交战诸事,用兵之际才不会被惯会纸上谈兵的文臣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