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驯良道:“你且细细想来,这仿佛是甚么商号用的。”
贾母思忖了半日,终是摆手道:“贤人一定当真会让元春老死宫中,有老贤人在呢。我明儿去求见太后,设法放大丫头出来。”
冷子兴喊了几声“冤枉”没人理睬他,眼看着都已到了大街上,无数闲人皆上来围观,他平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顿觉羞惭,喊道:“我岳家是荣国府的人!”
贾赦忙说:“各家都没还呢!我们还了,人家还不还?况老二媳妇不是日日叫艰巨么?现在我们家也艰巨,再借一时罢了,来日旁人都还了我们再还不迟。”
贾母喝到:“闭嘴!”因瞪着贾赦道,“老二说的非常,世上没有欠钱不还的事理。”
王夫人晓得她须得考虑衡量一阵子,遂忍泪辞去了。
朱嬷嬷道:“此事说来也有几分可疑。多少年钥匙都是王安手上的,偏前两年有一回他吃醉了打赌,竟糊里胡涂的拿钥匙当铜钱甩出去押注,恰让赖大堵了个正着,一怒将他换去守夜。后有一个花匠叫做陆老忠,是个诚恳人,因身子不大好,特使了压箱底儿的银子求了赖嬷嬷,换去守库房了。偏此人前几个月俄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王安传闻了,又去求赖大,将他换归去……这才多少日子?”
贾母遂杜口不语。
又有一个在旁说:“阖府的管事唯有他家外宅安然无事,府里他们家就那么点儿大处所,能搁下多少东西。装个模样罢了。”
朱嬷嬷点头道:“他们哪儿有阿谁本领。我的老祖宗,便是搬场也没那么轻易。我瞧着还是外贼干的,九成绩是上回那些子。周瑞两口儿想来也是遭人谗谄。”
王夫人哭道:“这会子还未曾,只是……”她又伏下身去哭泣。
那衙役兜头就给了他一下:“你还做梦呢!现在就是荣国府将你告了。”
“二奶奶方才领人去盘点西北角的大库房,翻开库房门一瞧,里头只剩下一堆空箱子了!”
贾母忙说:“既这么着,王安也须细细审着。”
朱嬷嬷又问:“前些日子阖府的下人都遭了贼,你倒是晚餐后出去了一趟。”
五城兵马司来的人听闻是荣国府遭了贼而非豪奴,立时点头哈腰,先是往案发明场去转了转,见那空荡荡的一大排库房不由咂舌,暗叹好大的胃口。又问可否提审周瑞两口儿,跟着人说,那是我们家的管事与太太陪房,老太太欲先问问。那人自知这等豪奴熟知仆人各色秘辛,便不再强求,拿着签子往那冷子兴的古玩铺子去了。
王夫人忙道:“贤人许了!贵妃!好大的出息!”
下头立时有人应了,分了好几路领着几个龙精虎猛的小子直扑往周瑞百口的去处,不由分辩将人拿了,凭他两口儿吼天吼地的叫屈,拖着送到大库房前。
另一头贾母使个了信得过的朱嬷嬷鞠问周瑞两口儿。开初他们只一股脑儿叫屈,又是赌咒又是表忠心。待听到半子已让官府锁走了,便变了神采,还是不肯说半个字。那嬷嬷审了大半日,叹道:“你们再想想,老太太自是不肯意这些家事轰动官府的。现在幸而是我,若换了旁人,只怕有的苦头你们吃。再有,如何不想想你们家小子呢?”
贾政早已得了王夫人的动静,忙说:“兄长此言差矣。人间哪有欠钱不还的事理!况我等臣子本该为君分忧才是。”
贾母这会子仍在细细检察背面的那座库房,待查完了方出来,盯着他们看了两口儿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看得他二人浑身都凉透了,因亲手拿着那签子问:“你们可见过这个?”
世人赶快挨个儿过来瞧了一眼,都说不知。唯有一个管事的道:“在那里看到过这模样的签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