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了学,几个女孩子正在一处校队功课、吃茶闲谈,因都是差未几的年纪,且又多少沾亲带故,是以几日下来,相处非常熟稔,又兼李锡玥是个利落活泼性子,并无一丝架子,自是极好靠近。正说话间,忽见天子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孙怀勖捧着一摞文章出去。
李锡玥讶异道,“六哥这么快便到了?父皇竟让东宫亲身去迎?好大的面子!”李锡珩转动手中玉指环,轻笑道,“他是朝廷功臣,甘州一役打得艰巨,博得标致,你没见这几日臣工们奖饰他的折子雪片似的飞进崇政殿,御前的奏疏都堆成小山,我不过是代天子迎我们的宁王班师,原该是孤的面子才是。”
周元笙犹自想着,忽听得身后宫女们一阵嬉笑群情,便有人悄声道,“如何晒得这般黑了,我记得六爷早前也是极白的面皮,不比太子爷减色呢。”另有人嗤道,“你晓得甚么,去了一遭边塞,就是风吹吹也能把人撩黑了呢。”世人跟着一起暗笑起来,当即有人总结道,“好端端一个美少年,现在就像个蛮子似的,可惜了的。”另有人挖苦道,“可惜甚么?就是不成蛮子,你当本身就有戏了?畴前他眼里就没人,现下打了败仗封了亲王,还能瞧得上你这小妮子,做梦去罢。”
周元笙知她乃是诚恳安慰,点头浅笑道,“我晓得的,只是不肯一味谦让,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做不来那般贤能,任人打趣调侃。且由她去罢,殿下是何心机,我也不耐烦猜度。”
前行几步,那少年俄然扬起面孔,向城楼上倏然一顾。周元笙只感觉那两道目光清冽如钢,清澈若电,不过在天涯和那城墙之间冷冷环顾,却让周遭世人浑身一凉,纷繁垂下视线。
待人一走,众女便迫不及待去翻看殿试文章,过未几时只听李锡玥轻呼一声,道了一句好。众女循名誉去,见公主所阅文章群情驰骋,茹古涵今,思力沉挚,笔情清健,都不由赞好,又见那署名上鲜明写着应天府薛峥几个字。
但是只这一抬首间,周元笙已看清城下之人面貌,大异于京师贵公子引觉得傲的如玉面庞,那人面色较深,却也透着几分刚毅结实之气,双眉斜飞如鬓,表面清楚俊朗,恰如刀削斧砺,模糊有金铁之英,又尽显剔透精美。
李锡珩却不知周氏二女与慧锦曾有吵嘴,纯是路太重华殿来看看李锡玥。世人只见他头戴乌纱向上巾,身着红色盘龙公服,腰间系玉带銙,更显出脸孔秀美,玉树临风。李锡玥便问起,“五哥这会子做这般打扮,是要去见父皇?”李锡珩笑答,“才从崇政殿出来,父皇命我去东华门亲迎六弟班师,你要不要随我一道,去城楼上瞧瞧热烈?”
世人都站起来,道了一声是。李锡玥拉住孙怀勖,猎奇道,“这回的名次是甚么,你悄悄的奉告我们,我们再不说出去的,可好?”孙怀勖但笑不语,倒是悄悄摆了摆首。李锡玥犹不甘心,围着他一个劲催问道,“只说前三名也不可么?”无法那孙怀勖倒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肯流露,世人没法,亦只得放他去了。
慧锦不明以是,愣得半晌,点头道是。周元笙闲闲一笑,曼声道,“本来却也未曾放出宫去,想是殿下一时半刻离不开你。姐姐却也不知焦急。我劝姐姐,也该为本身筹算筹算,趁着殿下汲引,娘娘宽仁,早些定下今后之事,也比在宫里虚悬着强些,女孩子平生就那么几年好芳华,再迟误不得的。”
唯有一双眼睛,冷冷寒光毕现,虽则其人长身肃立,于万千兵士当中仿佛翩然飞鹤,于一众文臣当中好似塞外孤鹰,却还是不免让人生出难以靠近,难以订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