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的瘦了,自那苦寒的处所返来,我的儿,当真是刻苦了。”如嫔一面去那帕子拭泪,一面点头泣道,“毕竟是我这个母亲不争气,带累了你。”
如嫔破涕悄悄一笑,那笑容便含了多少凄清的意味,“快起来,坐过来让我瞧瞧,可有瘦了……”李锡琮忙起家,将甲胄头盔尽数卸去,只余一身蟒袍,在榻边坐了。任如嫔攀着他的手臂,仔细心细地打量着他,不一时,如嫔眼中蓄着的泪水再度按捺不住地流淌出来。
一番行动倒惊醒了下头打盹的宫人,她揉着惺忪睡眼,瓮声瓮气道,“娘娘起来做甚么,但是要水?”见如嫔并不答话,还是呆呆望着前头,只当她又魇着了,也不耐烦去理睬,懒懒抻了抻胳膊。半日才扶着榻边站起,将将转过身去。
李锡琮负了双手,淡笑道,“面子上的事总要做足,那宅子不能见人前,他自是不会叫我去住,才刚当着皇上的面,已将我另行安设了。”成恩问道,“王爷下榻那边,臣晚些时候再去奉养。”李锡琮摇首道,“不必,那一处皆是他的心神耳意,怕是不便。”
李锡琮点头笑道,“你也万事谨慎。”言罢,正色道,“多谢你一向照顾母亲,孤王记得这份恩德,来日必当还你。”成恩低头一笑未再言语,目送李锡琮迈步远去,见那背影在落日下显出几分孤傲寥寂,心内五味陈杂,呆立好久,方回身沿原路而去。
李锡琮略一躬身,道,“臣谢皇上恩情,谢太子殿下恩情。”顿了一顿,想起天子刚才言语,此时合该本身慰劳一番,却又感觉脑中一片空缺,想来是在边关待得久了,除却攻防摆设少与人扳谈之故,他无声苦笑两下,垂目道,“圣躬要紧,还望皇上保重保养。”
李锡琮没法,又不得不谨守端方,只好先替如嫔清算了巾帕铜盆,又叮咛人出去将殿中灯火掌起,在母亲一径催促的言语下,行了礼冷静走出了仪凤阁。
李锡珩回道,“本已完工,迩来多雨,倒是将马厩一隅阴湿,顶棚便有些坍塌。外务府的人来回臣,估摸尚须三两日的工夫补葺。”说着转而对李锡琮拱手道,“只好委曲六弟,先在千步廊背面的詹事府暂住两日,我已着人将那边办理出来,且詹事府中皆是费事之人,六弟尽管叮咛他们就是。”
成恩揣测一刻,讶然道,“他竟将您安排到詹事府?当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皇上竟也允了。”蹙眉很久,缓缓点头道,“皇上待太子,到底是分歧。”
如嫔长舒了一口气,垂垂止了泪,缓缓道,“也还罢了,我这里来不来的并不要紧,中宫那边牢记要恪守端方。”李锡琮含笑道了一声是,因刚才握着如嫔的手,只感觉指尖冰冷,便道,“母亲虚寒之症又犯了,儿子去打些热水,给您暖暖手足。”
李锡琮与太子李锡珩一道,进了东华门,两乘步辇业已等待在此。李锡琮顺势悄悄退开两步,将手臂从太子臂弯当中抽出,拱手道,“殿下请。”
李锡琮一一答之,又劝谏天子对边陲政策应重在分而治之。谈过军政大事,天子仿佛才想起一旁的太子,笑问道,“老六的宅子,朕日前交给你督办,可办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