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一个皎若朗月普通的人,或许有着期许,或许含着忐忑,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不知经历了几番但愿与绝望辛苦交叠,却还是毫无怨怼、毫无忧愁,于见到她的一刻蓦地展颜。周元笙心中一颤,一股苦涩便从舌根流淌至五内经络,流遍满身。她终是要孤负面前这小我的,所谓不忍相欺、不忍计算、不忍操纵,都敌不过她为运营心中所想而生就的固执意念,她本来是那么无私,她本来只更爱她本身。
琅嬛奉侍她坐定,将她发髻上的凤尾钗略略举高,闲闲道,“女人还是先上车罢,大女人指不定今儿还来不来呢,您没瞧见她昨儿返来时那副模样。”说到此处,撇嘴笑道,“传闻昨儿早晨,大女人竟被老爷赶出了书房呢……”
薛峥面色一沉,道,“你是说那首郎骑胡马来,妾居风烟里的长干曲?”周元笙怆然点头,道,“是,别再念出来,我不忍闻。二哥哥,你既听过,那么便该晓得京师中人反应,我如何还能好得起来。”薛峥蹙眉叹道,“阿笙,这些闲话并不与你相干,明敏如你,莫非不知这是有人决计为之,为的就是要借诽谤姑母,乱你心智。”
那内臣替她扒开蔓草,向偏殿一指,道,“女人出来罢,薛少爷已在里头。我安闲内里扼守,如有非常再行通报女人。”
彩鸳心中一喜,悄声笑问道,“女人当真想好了,要对二爷透露心迹?”周元笙一时未答,偏转头避过彩鸳灼灼目光,望了窗棂出了会神,才微浅笑道,“是啊,我有话要对他说,也故意愿要请他互助实现。既是有求于人,天然该叫人满心欢乐才是。”
薛峥沉吟很久,点了点头道,“你想要我上疏,请皇上特准姑母还京。此事于公于私,我皆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阿笙,你当真那么但愿姑母返来?”
周元笙点头道,“多谢中朱紫。”见其并未几话,只一味带路,不由猎奇道,“中朱紫并未曾见过我,安知我就是周氏之女,又安知我就是薛家二郎要见之人?”
周元笙道了谢,略一沉吟,举步进了内殿,一面行路,一颗心已跳得缓慢,似是要跃出胸膛,十个指尖却冰冷得仿佛刚握过新雪普通,还带着些冷冽的轻颤。
在步出偏殿的一刻,薛峥蓦地回顾,轻声问道,“阿笙,你应当晓得我本日相约,所为何事。”
那内臣回顾一笑道,“女人脸上都写着呢。我曾有幸奉侍过公主一阵光阴,也曾见过女人的母亲昭阳郡主。女人莫非不知,本身与郡主生了同一张面孔,实在不必相问,一望便可晓得。”
殿中半晌无话,过了好久,薛峥长叹道,“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再是躲在大人羽翼下的孩童。只是我有句话,私心一向想问,你如此看重今番传言,是意在名声,还是意在……储妃之位?”
周元笙微微一怔,此时听到这番言语,也不知心中是悲是喜,遂淡淡点头,不再多言。又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周遭渐生荒败寥落气象,那内臣似晓得她心中迷惑,含笑解释道,“景阳宫久无人至,乃是畴前废妃萧氏的寓所,萧氏殁后,此宫苑被视为不祥,便更是人迹罕至,现在已算作名副实在的冷宫了。薛少爷选在此地,也是为避人耳目,女人莫怕,此处虽偏僻,却极是稳妥。”
周元笙心念一动,摇首道,“不好,二哥哥,我过得不好。”她抬高了嗓音,那声音听上去便似带了几分难言的哽咽,“你听过克日京中风传的一首歌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