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谈笑,忽闻得一声,阿淇。那声音热切里透着几分冲动,世人回顾,循名誉去,只见周府许太君由人搀扶,立在原地怔怔看着那昭阳郡主,后者亦凝目很久,方举步迎了上去,才欲施礼,早已被许太君一把搂在怀中。
彩鸳一面记路,心知她们已绕到太液池拐角处,见周元笙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梧桐下,不由问道,“女人当真头晕?还是又使的巧宗哄郡主,为得是出来躲清净?”
许太君拉着薛淇不错眸子子的细看,倒像是要看清她每一处毛发似的,半晌点头道,“还是畴前的模样,一点没变。我却已是老朽了。”
周元笙刚才不过随口打个比方,不防她刨根问底直意扣问,一时候也没想出答案,刚要摆首,脑中蓦地闪过宁王李锡琮嘴边挂笑,不怀美意的面孔,身子不由悄悄一抖,打了个寒噤。
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中秋当日,宫中丹桂齐放,筵席便设在浩淼太液池畔,隔岸风送阵阵甜香。京中宗亲贵戚悉数参加,时候尚早帝后未至,席上却已是热烈喧哗,世人姐妹叔伯的乱叫一气,早已酬酢闲谈开来。
薛淇看了她一眼,道,“面色是有些发红,想是刚才吃了两杯酒的原因。你且去罢,摆布无人瞥见,只别跑远了就是。”周元笙承诺着,悄悄一扯身后侍立的彩鸳,见人不察,忙仓促逃席而去。
却听彩鸳俄然伸脱手指着火线,颤声道,“那儿仿佛有个影子,女人,你瞧那水边上是不是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这大早晨的,莫非有鬼不成?”她说完禁不住尖叫一声,蹭地一下已躲闪在周元笙的身后,战战兢兢不敢抬眼。
旁观者自不会错过这久别相逢,相逢一笑的戏码,只是世人未曾想过,等候已久的会晤是这般真情透露。老辈里晓得当年她二人相处和谐者倒还罢了,只年青人看得满腹惊奇,待要狐疑是这二人做戏,却又瞧不出马脚,不免悄悄咋舌,天下间竟也另有这般独特的前度婆媳。
周元笙跟着母亲一道,周旋于世人之间,初时还能插得上几句话,时候稍长便发觉母亲的小巧健谈远超她设想。不管年长贵妇还是豆蔻少女,皆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偏生于这等盛宴场合,她还是我行我素仅着一袭象牙红色,周身连一抹朱红黛紫装点全无,却好似江南初春的一阵薰风,轻灵娇媚蹁跹于人群当中,间或拂上一众或羡慕或妒忌的贵妇心头。
这话说得极轻极缓,彩鸳犹是不解道,“女人莫非另有腻烦之人?左不过也没遇见过几个男人罢了,谁这么不济,竟能让女人生厌。”
“阿淇,好孩子,你可算是返来了。”许太君声音颤抖,双目当中已是隐含泪光,“好,好,我有生之年还是能再见到你。快让我瞧瞧,可有变了模样未曾。”
筵席尚未过半,已是月初东斗,帝后皆举目赏玩霁月秋光,周元笙趁世人抬首间,对母亲低声道,“我有些头昏,想出去逛逛,母亲可否应允?”
话音才落,薛淇已顿脚道,“哎呦,瞧我,净顾着老太太,一时竟忘了周夫人,该打该打。原是我久未回京,很多人都认不得了,夫人勿怪,临时担待我失礼之处罢。”
内里不乏功德者,一面听着薛淇谈笑风生,一面打望着席间设座,三三两两秘语道,“这宫里自有狭促的,竟把首辅前后两位夫人安排在了一处。这姐姐赶上了mm,却不知是分外眼红,还是醋意横生,今儿但是有热烈瞧了。”说着已是掩袖暗笑起来。
许太君轻哼一声,道,“就你最巧!我不过赴皇上皇后的宴,就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弄了这些劳什子玩意来现眼,你瞧瞧别人谁另有,没的让人说嘴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