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美人三分面貌,七分气度,那周元笙如何美法不难描画,可若说五官样貌,却也难住了一世人等。深思了半日,终是有人开口总结道,“大女人是瓜子脸,白皮肤,一双大眼睛极有神采,两道秀眉像是画上去的,还透着股子豪气。就像是花中的牡丹,又比牡丹娟秀。归正那月宫上如果然有嫦娥的话,约莫也就是女人那般边幅了。”
这便是她父亲周洵远的第二任老婆,博陵侯最小的女儿段玉宁。周元笙忙快行了几步,至段夫人面前,蹲身告罪道,“不知太太在此,阿笙本日归家,竟让太太在此等待,真是折杀阿笙了。”
她语意俄然柔嫩下来,薛峥内心微微一酸,道,“我并不便利去襄国公府,现在两家已不算姻亲,我用甚么身份拜见——你的表哥么?”他顿了顿,蓦地正色起来,问道,“阿笙,你奉告我,有朝一日我若登门求见你,该用甚么身份才好?”
薛峥大笑起来,笑罢言道,“我若连这点能为都没有,何谈今后,何谈许你远景?本来你却连这个都不信我。”
周元笙笑得一笑,不管将来如何,她的故事总会在这座城池中产生。她回转过身,对着那妇人浅浅一笑,便即举头举步而去。既是必定要留给那人一记背影,她甘愿要留一记安闲不迫,昂然自傲的背影。
周元笙悄悄立于薛峥身畔,二人皆举目望着江上的风景,一时无话。隔了好久,薛峥俄然道,“你可晓得,我为甚么要来送你一程?”
比及太太和周元笙去得远了,刚才陪侍段夫人在此等待的外院仆妇才松了一口气,她们自是不必进内里服侍,便也随便闲谈两句就预备散了。
偏巧有那因三急来晚了的婆子,一时仓促忙忙跑来,却见人已散了,倒很有些悔怨没赶上在太太跟前露脸的机遇,又不由猎奇那阖府高低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蜜斯是何模样,便一个劲地靠近那闲谈世人当中,猎奇问道,“你们都瞧清楚了未曾,平日都传我们家大蜜斯生得是一副倾国倾城貌,这话可当得真么?”
段夫人忙笑着将她扶起,两厢一照面,那段夫人眼中便闪过一丝非常的光芒,旋即也就隐入一片笑意中去了,当下段夫人拉起周元笙的手,两人相携着一起朝内院走去。
到底隔得远了,她并未看望到烟波上的蹁跹身影,只瞥见身后巍峨澎湃的钟山,在辽远天涯和浩淼江水之间连绵起伏,势如蟠龙。
薛峥看得入迷,待她静候茶汤之时,起家走到侧门旁,推开舷门。初春清润而微凉的江风灌进他的衣袖,拂起他的衣袂,他低低道,“阿笙,你为甚么要回金陵。”可惜这句喃喃自语亦被吹散在江风里,寥落不得闻。
周元笙下船登岸,只见岸上已停靠了一辆翠盖车,一众丫环仆妇雁翅排开,正在此等待她。少顷,便有一名着紫袖袄的中年妇人上前,满面含笑,福身道,“请大女人安,太太打发奴婢们前来迎女人,女人一起辛苦,请上车回府罢。”
周元笙点点头,道,“此番上京,你预备在那边下榻?春闱前还会离京么?”薛峥道,“去姨母家暂住一段光阴,干脆待考完再归去。今后在金陵的日子长了,我们总有见面的机遇。”
周元笙一笑道,“既是回家,就该做家常打扮。何况那里能讨得统统人欢心,我只能顾得上本身的情意罢了。”
薛峥气极,无语凝噎很久,方无法叹道,“阿笙,你说反了,你原是极聪明的一小我,我甚么心机都瞒不过你。你只是在装傻,从看到我出去的那一刻起便一向在装傻,可惜你太明敏,装傻并不是你善于之事。”他垂目苦笑两声,接着道,“但我不会怪你。你是女孩子,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你去挂怀,更不该你去殚精竭虑,真要那样,就是我的罪恶。你只要好生待在周府,等着阿谁你现在不信,或者不敢全信的动静就是。我不会问你情不甘心,我只当我们之间早已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