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远早已听得不耐烦,霍然回顾,高低打量她,道,“你接了谭家的丫头进府,不就是打着这个主张。莘哥儿的事情不必急,我正要好好为他择上一择。”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独子,我不会任由旁人摆布了去。”
段夫人委宛低笑,挑眉凝睇他,拖长声音道,“妾身这是风凉话么?老爷可别错怪了我的意义,我是至心奖饰老爷的一对佳儿佳妇。”
周洵远目光扫过她清秀薄弱的眉眼,俄然感觉那般端倪于常日里透着楚楚风仪,于此时现在却尽显凉薄怨毒,心下一阵生厌,不肯再看她一眼,便即回身朝院熟行去。
周洵远双目蓦地睁圆,匪夷所思地望着段夫人,很久怒道,“的确不成理喻!”言罢,只感觉没法再面对此人,瞋目半晌当即拂袖而去。
周元笙虽不肯回周家,却也盘亘了好一阵,直到近傍晚才分开内院。临去时,周洵远、段夫人相陪至府门处,望着他们上马登车,含笑目送。
周洵远闭目长叹,再伸开眼,手指却因害怕而抖个不断。将那些誊写爱意的纸张翻过,暴露一纸惨伤绝决的薄笺,无有赘言,字字凝练,贰心中早就晓得,却还是被落款处的笔迹刺痛:父仇横亘如山,今后与君长决。
昭阳,昭阳,她的封号恰如其人,她本来就如同初升的朝阳,残暴夺目光彩慑人。待统统都如愿以偿,统统都美满欢乐,她却更愿他唤她阿淇,那如水般轻灵的名讳,像极了她娇媚流觞的眼波。
车马去得远了,周洵远方回过身来,便听段夫人幽幽笑叹道,“真是再登对不过的一对璧人,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段夫人本来并未希冀他立时承诺,对他前头的话也无甚在乎,只是末端这句却似一根刺般扎在她心口,未及细想,已冲口回道,“我摆布他?本来他不算是我的独子?老爷这话究竟甚么意义,不如说说清楚,莫非现在已不当我是周家人,不当我是他的母亲!可又不知是谁,早前巴巴的赶着要我将他记在名下!”她一面说,一面感觉气苦,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受的委曲一时悉数涌上心头,眼泪也含在眼眶打了几转,不争气的跌落在略显惨白的脸颊上。
此生永无干系,永不再晤。娇唇轻吐,字字铿锵,那么锋利,那么傲岸,绝无一点转寰――这是他最后的落局,也是他最后的冤孽。
那少女度量琵琶,悄悄拨弄两下,只听得一串缠绵之音旋即流淌,观者皆为之一震,纷繁停下吵嚷话头,静待其吹奏佳音。
周洵远眉峰皱起,只感觉她脸上的笑意非常刻薄,冷冷道,“你现在已得偿心愿,另有甚么不敷,如许的风凉话就不必说了罢。”
周洵远对她的言语挑衅大为不满,低喝道,“你说的都是些甚么话,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可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气度。”
蓦地里一阵清风拂过,一枝海棠飘然坠落在他的幞头之上,信手拈来,只感觉一阵暗香于风中淡淡传送,不是说海棠无香么?那么定是感染了仆人玉指上的气味,那味道令民气旷神怡,令他不由自主仰开端来,看望那花枝的仆人旖旎的身影。
李锡琮头一次见到这位首辅家的三公子,亦晓得这是周洵远独一的儿子,遂于顿时点头道,“三郎免礼,你有公事在身,该当失职。”
周洵远刚才华血上涌,目下脚步已有几分踉跄,跌跌撞撞行至书案前,扶着台面缓缓坐下,还是连连气喘。过了半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摸上了书案底部一处暗格,几番踌躇,几番收回击来,终是将心一横,摩挲出一把钥匙,颤颤巍巍的翻开了那尘封已久的阴暗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