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怔忡起来,情不自禁地将帷帘撩得更开,暴露一整张脸来,为的只是看清此时现在薛峥眼中的神采。天然是难过的,乃至还带着一抹与他的萧洒颇不相称的寥寂落拓。
她说完,只盯着他瞧。他眯着双目,让人看不清里头含蓄着几分温度,或是底子没有温度,只要越来越浓的情素垂垂满盈上来,盖过了一闪而逝的,那一点点失落。
话才说完,李锡琮已点头道,“没兴趣。”见周元笙微微怔愣,便笑了笑,“那是你与旁人的故事,你畴前的故事,我不想晓得。”
薛峥此际神采暗淡,放动手中玉箸,于层楼之上,淡然俯瞰众生。身畔美人业已将琉璃盏斟满,含笑递至他手边。他淡淡点头,接过一仰而尽。
来不及多想,四周人群便又收回一阵骚动,却见薛峥施施然落座,手中擎起一根玉箸,而后对那抱琴少女点头表示。后者应以浅笑,旋即将春葱普通的手指一轮,世人耳畔已响起清丽缠绵,珠落玉盘的噪音。
周元笙不由白了他一眼,以手支头撑在桌上,想了想笑道,“旁的好处还未觉出,只是这猜度民气,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令妾身敬佩不已。”
李锡琮轻笑两声,摆首道,“词好不好,要看是否应景,是否有感而发。我不知内里故事,没法感同身受,便不感觉好。”
只听砰地一声,那门已被他用力推开,一阵清冽的寒气轰然入得房中,却不过被他一席一卷,便又被他带出了门外,只留下那扇门兀自震惊不已。
斯须工夫,李锡琮已敛容,轻巧地自书案上跳了下来,看得周元笙只觉好笑。一时二人净手结束,相对而坐。宁王府晚膳向来简练,不过是些清粥素菜,配上一例滋养汤水,倒也正和周元笙的风俗。
这人间大家都是伶人,若没有充足多的观众,没有充足盛的申明,谁又肯这般费心卖力的演出?
“就是你没说甚么,可浑身满脸满心都写着呢,阴阳怪气的做给人瞧!”周元笙怒道,“别忘了是你先求娶我,并不是我死乞白赖要嫁给你。”
转至府邸,回到上房,伉俪二人各自换衣。周元笙心内有一线忐忑,打量李锡琮已规复一派云淡风轻,遂遣退了房内奉侍之人,想要寻些话题。忽听李锡琮悄悄一笑,道,“可贵王妃这般殷勤,所为何事?”
火线门路堵塞,李锡琮一行也只得立在原地,跟着人群一道抬首瞻仰。周元笙将帷帘掀得开些,用力看向那少女,隔着不近不远的间隔,模糊可见她鲜艳姿媚,身形婀娜。但周元笙本身是个美人,母亲又有国朝第一美女之称,于美之一事上可谓见多识广,何况美人见美人,常带着比平凡人更苛责刁难的目光,只着意挑其面庞上的缺点――这就比如文人相轻,是一个事理。
见周元笙咬牙鼓腮,正自运气,李锡琮俄然自榻上坐起,行至她面前,拿起方才那杯盏在她面前晃了晃,低声笑道,“比方这茶,若刚才递给我,或许我内心的气,内心的苦就都消了。你就真的这么不肯意奉迎我,或是,你底子就不屑奉迎我?”
李锡琮不由朗声笑起来,“多谢王妃佳誉。”笑罢,才缓缓道,“我若不是靠这点本领,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