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从向母亲请了安,鄙人首处坐定,见母亲挥手屏退侍女,一时候却有些不知该从何提及。但听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任老夫人凝目道,“你神采不好,出了甚么事么?”见他微一游移,便缓缓笑道,“是为了云雁的事?”
这些话任云雁畴前没少听过,只是现在却并未显出不屑或是张口回嘴,反倒展露一抹安闲笑意,弯下身子轻言道,“哥哥,我本日来恰是要和你说这个,我……我已成心中人了。”
见任云从面带迷惑,她罕见的垂下头,面含娇羞,娓娓道,“那人,便是驻防北平府的,宁王李锡琮。”
任老夫人安闲一笑,道,“你可急甚么,这话也不是眼下便能笃定言说的。到了那一日,天然会晤那一日的分晓。你在前朝未曾获咎太子,又与宁王有亲,只怕是他们各自拉拢你尚且来不及。”她顿了一顿,眯起双目,清楚道,“届时你最大的胜算,便是那蒙古三卫要何时用,用在那边。只是不管我们帮了谁,都须叫他承诺,封赏那三卫和蒙古诸部,许他们该有的地盘,该有的兵将赋税。”
“有甚么好怕的,你在北平府运营多年,旧部亦多,有些人还是会唯你马首是瞻。”任老夫人沉吟一刻,接着道,“何况,你另有蒙古三卫的支撑,这才是你手中最为锋利,也是藏得最为隐蔽的宝剑。”
任云从敏捷地望向母亲,那熟谙的双目中闪动着熟谙的精光,洞悉统统,明察秋毫。他无从粉饰,点了点头道,“母亲,儿子这些天越想越是忧心,我们不该听任她,不该由着她去靠近那人。”
一面走,一面问着身后陪侍小厮,“老爷在家?”小厮回道,“晌午就从司里返来了,歇过了中觉,这会子恐怕正要去给老太太问安,女人要寻老爷,便请快着些,”
一只脚才踏进房中,便听得一记降落喝问,“从那里野返来了?”任云雁倒是不惧,瞥着那伏案执笔,决计做出严肃姿势的兄长,爽然笑道,“哥哥轻声些,外头可都听着呢,又叫人晓得您训我。”言毕,已绕到任云从身后,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今儿我但是出去办了好几桩大事,还特特的去给老太太寻了她爱吃的点心,上回她亲口夸过的。为了这口吃食,我足足排了半个时候呢。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哥哥就少骂我两句罢。”
任云雁点了点头,脚下不断,到了书房处。几个平日服侍的丫头正闲坐廊下,三三两两小声玩着翻花,见她来了,都站起家,朝里头努了努嘴,表示现在老爷跟前并无旁人。
待到落日西下,满城余晖尽洒,任云雁才回到府邸,翩然落马。门外闲坐的小厮瞧见她,忙赶着迎上去,只见她俏脸含春,笑着将马鞭抛给内里一人,扬手叮咛道,“去把东西卸下来,都细心些,那是我贡献老太太的邃密物。”说着已跃入府门,绕过影壁,一起朝任云从的书房行去。
他已然气得七窍生烟,目睹着任云雁亦瞋目相向,二人便成剑拔弩张之势,当即扬声喝令门外世人,“速将女人送回房中。”不待少女再行言语胶葛,一甩大袖忿但是出。
任老妇人收回一阵嗬嗬的笑声,并不明朗,却也算得中气实足,“就是要他明白才好!我不怕他是个明白人,也不怕他跟我装胡涂,就只怕他一时被美色惑住真的胡涂起来,那才是白费了我们一番期许,一番担忧。你不必多虑,我断他今后定能晓得我们本日一番投诚之意。”
任云从鲜明双目圆睁,疾道,“是他?”眼看任云雁不觉得意地点着头,又长叹一声,怨道,“你千挑万选,等候好久之人,怎会是他……雁儿,你可晓得,那人已有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