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二人不免相视一笑,方才撇过此话题不谈。过得一刻,薛淇便起家告别,李锡琮也不虚留。周元笙早已满腹苦衷,亦不强留。双双将薛淇送至府门处,目送她登车拜别。
李锡琮定定望着她,半日方悄悄笑道,“郡主耳目甚广,小王敬佩不已,本日承教了。”
薛淇掩口一笑,摇着头道,“王爷何必这么谦善,你倒是很善于策划毕生之事。”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周元笙,接着道,“王爷若上书请旨,求皇上赐婚那位任蜜斯,此事或可成为一场水中月镜中花。”
李锡琮淡淡一笑,道,“古往今来,帝王坐拥天下,可说万事顺利,唯有韶华老去,工夫流逝终是令人莫可何如。皇上年势未高,未雨绸缪,也并非不成想。小王身为臣子,并不感觉奇特,也没有置喙的权力。”
“女儿统统都好,让母亲顾虑了。”房内只余他三人,周元笙才笑着应道。薛淇微微点头,转头四下一顾,道,“只看这厅堂,已安插得极清雅,足见你们是花了些心机的,不成想这苦寒之地倒成了你们年青人的繁华和顺乡。”
“身为臣子没有,那么身为人子呢?金石丹药,历朝历代皆屡禁不鲜,所为者不过乎有害而无益。”薛淇唇角轻扬,望着李锡琮,道,“王爷心中清楚,此时现在,圣躬安,则万事皆安。王爷如此淡然,莫非已做好圣躬有恙以后的筹算?”
她微微一震,身子跟着晃了一晃,面前闪现的只是任云雁高挑婀娜的身影,那是真正的北国美人,有着超脱的骨骼和傲人的曲线,人如其名,正像是遨游于天涯的凌云之雁。和那人比拟,她晓得本身更像是一只娇小小巧的黄莺,浑身翠羽,却柔滑非常。
李锡琮摆摆手,道,“忸捏,我并无审时度势,未雨绸缪的能为。目下再行考虑,只但愿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李锡琮摇首一笑,迎向她的目光,“此一时彼一时,小王前番求恳,是为情意。今次无有作为,是为情势。望郡主切勿怪责。”
李锡琮仍旧沉默,尚未开言,余光却瞥见周元笙拂开茶盖的手指微有一滞,内心蓦地有些发空,半晌勉强笑道,“宗室婚姻,原非本身能做得主,我也只好任凭旨意行事。”
周元笙直觉那目光似藏它意,当即转头对彩鸳道,“你们下去罢,这里有我奉侍王爷和郡主便可。”彩鸳点头会心,将花厅中人悉数带出,又将房门关好,方才退出了院子。
周元笙曾在很多时候自大过仙颜,却在现在无言以对。心中只是流转过一个动机,向来彩云易散琉璃碎,斑斓之物绝难悠长。想来他方才夸奖过的,本身自大过的红颜,也不过弹指便会老。
薛淇身着玉色缎袄,月白水紬裙,外罩鸦青色披风,如一抹清风缓缓步入。春日阳光照亮她云髻上的翡翠凤凰步摇,伴着她渐行渐近的脚步,那凤凰便悄悄颤抖,好似随时都会振翅飞出。金色的光芒顺着素净无俦的面庞流滴下来,让人辩白不出她的年纪,也让人不管见惯与否,都会再度赞叹于她的仙颜。
薛淇想了想,答道,“任云从其人不敷惧,他的北平府八卫也不敷惧——眼下那八卫中,大半还是朝廷的兵马,不是他任家的。”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他身后另有蒙前人,这是他这些年纵横调停之际,最拿得脱手的筹马。”
她蓦地想开初度在城楼上见到李锡琮,当时他自塞外返来,风尘仆仆,浑身桀骜,凌厉的站在世人之前,便像是一只苍劲的孤鹰,或许孤鹰和那鸿雁才是更加相称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