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不怒反笑,悄悄摆了摆首道,“你当她只为显摆家资厚么,那就小瞧她了。她原是不忿我依礼犒赏她东西,以是才要借机将这冠子送与我,如此方能让人感觉她和我是一样的人,有大师平起平坐之意。”
玉眉仓猝欠身谢恩,才由丫头陪着一径去了。满室只剩下周元笙并跟前奉侍之人,彩鸳便将那金冠往面前桌上一掼,恨声道,“可有她显摆的了,凭白送了这个来,又做出那等浮滑模样,还不是为叫我们瞧瞧她家世权贵,财大气粗,有好娘家撑腰!”
他眼底的暖和是货真价实的,看得周元笙心口一热,半晌点头道,“晓得了,多谢你想着。”她含笑躺了下来,将身子朝他靠了靠,接着道,“我刚好有事同你筹议,正和你本日出门措置的事相干,你且听听,我们再做筹算。”
周元笙嗯了一声,有些惊奇道,“如此天灾,朝廷可有出台应对之法,如何不好好安设哀鸿,发放施助赋税?”
她语气甚是客气,却又透着有条不紊的疏离,宋蕴山忙回道,“据臣所知,营中未曾出事,王妃大可放心。只是年来山东一带大旱,地步稼穑不保,乃至流民成灾,克日更有很多流民涌入北平府。是以王爷方才吃紧去了营中。”
彩鸳忙点头应下,仓促去了。未几时已带了人出去,倒是那等闲并不常见的长史宋蕴山。
一番话说下来,任云雁脸上已变了色彩。她一贯自大年青仙颜,又兼知世人皆好贤妻美妾。本身此生做不得正室已是饮恨,干脆也不必再装出贤能模样,便立意要挖苦周元笙一番,让她既觉尴尬又碍于脸面发作不出,岂料周元笙是这般吵嘴聪明之人,竟是半点未曾相让。
话音既落,帷帘已被翻开,只见李锡琮还穿戴一身公服,兀自带着一股清爽的春夜寒气,倏然躺倒在了她身边。他以手支头,脸上的笑容仿佛明月入怀,灿然舒朗,看得周元笙略怔了怔,才嗔道,“怪凉的……你如何来了?”
只听一记熟谙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道,“我来瞧瞧这不冷也不热的人,如何这么早就单独歇在了床上。”
李锡琮挑了挑眉,捋着她肩上的一缕头发,淡淡道,“我又不会顺气,也不会解忧。至于衣裳,”说着不免笑了出来,“我家常的衣裳都在书房和此处,你叫我去那里换?”
“哦,本来你是来换衣裳的,何用这么大费周章,还不悄没生息的换了走开,又巴巴地来招惹我做甚么?”周元笙笑着推了推他,却被他一把将手握住,只听他低低道,“你本日还没过够嘴瘾,又要挖苦我多少才肯罢休?”
宋蕴山着青色常服,还是是一身恭谨态度。时隔三年,周元笙常日虽与他偶有会面,到底未曾细细打量过,现在其人站在本身面前,她才看清,与三年前初来北平府时比拟,这位长史仿佛出落得更加清秀超脱,少了多少清寒寥落――想是李锡琮这几年也该待他不薄。
任云雁美目一扬,笑道,“不值甚么,王妃喜好就好。提及来这东西和那翡翠头面一比,倒是落了下乘。只是那样高贵的物事,妾身觉得原是更衬王妃气度,便是老成慎重如王妃者才更合用。”
周元笙不觉得忤,欣然受了任云雁的礼,又命彩鸳捧出那一套上用的翡翠头面,含笑道,“一点薄礼,早前就已预备下了,本日才好拿出来给任侧妃,就请侧妃笑纳罢。”
周元笙晓得历朝历代皆免不了这些天灾,心中叹了几叹,复问道,“那也并不与王爷相干,安设哀鸿也该是由北平布政司的事。”
听到此处,周元笙亦心下了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天然也不小,只是不敷以让李锡琮大朝晨便吃紧出府,那么也就只要一个来由――他是为遁藏如刚才那般妻妾相逢,针尖对麦芒的场景。想到此处,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本来他李锡琮也有怕费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