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珩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倘若朕的兄弟们都能循分,朕自当善待这些孩子,怕就怕,如此行事仍于事无补。”
这话中之意,太后天然心知肚明,便即缓缓笑道,“那确是急不得的事,不过才三年罢了,天子也须顾念先帝,做到这个份上已是给足了他薛家面子,为驸马都尉昭雪一说,且再等合适机会罢。”
李锡珩垂目想了一道,淡淡笑道,“薛峥是费事之人,自不肯在此时过量表态。儿子倒并不感觉对姑祖母有何优容,这旨意原就是对宗室,并非只对姑祖母或是薛氏。何况儿子也仅是兑现了一半承诺,并未曾兑现当日对薛峥的全数承诺。”
李锡珩闻言,俄然重重一叹,抱住周仲莹的手一松,本身也就势倒在了榻上,“朕只是想到了如太嫔。你也见过她的,那是个极其纯良有害的女人,暮年间倒是被先帝所误。如此良善之人,朕心中何尝忍心……且朕本身也有母亲,将心比心,如何能以母子亲情威胁,更加不能做出伤害人母之举。不然,朕又与汉高祖有何异?”
周仲莹先是一怔,旋即已明白过来,不由讶然道,“是薛峥?他……看不出那么温润和悦的一小我……如许说来,果然是郎心似铁了。”
待帝后存候返来,回至皇后殿中,李锡珩犹自面带不虞,闷闷闲坐榻上。周仲莹一面为其解下冠带,一面笑问道,“你又生哪门子的闷气,非要在母前面前带出幌子,何必来呢?”
她眉尖若蹙,吐气如兰,一双灵动妙目尽是殷殷体贴,看得李锡珩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靠近,在她脸颊上吻了一记,含笑道,“晓得了,你真真是贤妻。只是太后本日有句话说得对,你何时才肯连那良母一并做起来,让我也有些盼头?”
李锡珩笑得一笑,伸手在她额间悄悄一点,道,“旁人是冷心冷僻,你的夫君却只诚恳待你。便请皇后好生在此等待,朕返来之时,再与皇后共商百年延祚大计。”
坊间流言不敷取信,京师百姓很快发觉,他们年青的君主不但没有穷兵黩武,且施政极其宽仁。当年夏季一纸圣旨,将寿阳公主在内的一众宗亲加恩封赏,寿阳公主特赐国朝大长公主封号,并恩赏其宗子公爵衔。沉寂多年的河东薛氏终究在咸熙一朝再度浮出水面,固然天子未曾为驸马都尉昭雪,但此举亦不吝于提示世人,旧事已矣,新帝既往不咎的态势确已坐实。
太后不觉得然的笑道,“哀家传闻,六哥儿的侧妃任氏已有身孕了,就不知是男是女。”想了斯须,再度闲闲笑道,“可惜了,不管宗子或是长女,却都不是阿笙所出。”
两下里不免一阵缠绵,正自低语谈笑间,却听内臣进殿,隔着十二曲屏风禀道,“皇上,薛侍郎在暖阁外求见。”
说着便耐不住,一双手只在周仲莹身上游移抚摩,半晌只听啪地一声,倒是周仲莹满面含嗔地将那不循分的手打落,撇嘴道,“皇上可慎重些罢,外头有你的重臣等着,再这般下去,叫臣工们听闻,还不得连上多少折子,参劾我这个皇后呢。”
周仲莹微微点头,道,“但是你情意已定,太后情意更是对峙,已挽回不得了。”半晌也跟着感喟道,“我虽没做过母亲,可也能想见得出母子分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路遥千里,一朝别离再难相见。这政令天然不近情面,你内心悔怨,今后便对子侄们多谢关爱照拂,好不好?”
太后靠在宝座之上,宫人捧出一块蜀中新供奉的丝料,一面闲话一面细看。听得内臣禀报,方抬开端来,含笑望着近前施礼的帝后,点头道,“起来罢,可贵这么冷的气候,天子皇后还能想着来看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