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莹先是一怔,旋即已明白过来,不由讶然道,“是薛峥?他……看不出那么温润和悦的一小我……如许说来,果然是郎心似铁了。”
李锡珩笑得一笑,伸手在她额间悄悄一点,道,“旁人是冷心冷僻,你的夫君却只诚恳待你。便请皇后好生在此等待,朕返来之时,再与皇后共商百年延祚大计。”
话音未落,太后已笑了出来,转顾皇后,目光中并无一丝暖意,似带讽刺,似是嘲笑道,“恰是呢,提及来,我们周家的女孩到底是在子嗣上缘浅,哀家只得了天子一个,你们姐妹俩竟是连个影儿都没有。”言罢,已是收回一声长长的嗟叹。
待帝后存候返来,回至皇后殿中,李锡珩犹自面带不虞,闷闷闲坐榻上。周仲莹一面为其解下冠带,一面笑问道,“你又生哪门子的闷气,非要在母前面前带出幌子,何必来呢?”
她眉尖若蹙,吐气如兰,一双灵动妙目尽是殷殷体贴,看得李锡珩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靠近,在她脸颊上吻了一记,含笑道,“晓得了,你真真是贤妻。只是太后本日有句话说得对,你何时才肯连那良母一并做起来,让我也有些盼头?”
太后摆首笑笑,道,“天子看看哀家这里,已被她们用炭盆子团团围裹住,略坐一坐都要生出汗来,那里还能着凉。”说得三人皆笑了起来,太后顿了顿,复浅笑问道,“传闻大长公主欲上京伸谢皇恩,这会子水路陆路皆是不便,大长公主年龄已高,还是免了罢。”
太后点头笑道,“那便好。不过提及来,哀家确切也有多年未曾见过大长公主了。”转口问道,“听闻六科廊的言官对天子这道旨意多有微词,便是感觉对薛氏一门优容过分?不知那薛侍郎现在作何态度?”
此言既出,周仲莹不由一怔,赶紧看向李锡珩,只见他疏懒一笑道,“儿子想着,不若明春再行颁旨,且六郎膝下尚无子,旨意一下,倒不免像是催促人家了。”
周仲莹心头发紧,只觉这番言语令人难捱,随口问道,“既如此,你还在母前面前摆甚么神采,让人只觉得你筹算拔除这个别例呢。”
李锡珩点头笑道,“是,今秋儿子与皇后祭天求雨,公然还是有些效果。只是气候酷寒,母后还须保重凤体,切勿着了风寒。”
太后不觉得然的笑道,“哀家传闻,六哥儿的侧妃任氏已有身孕了,就不知是男是女。”想了斯须,再度闲闲笑道,“可惜了,不管宗子或是长女,却都不是阿笙所出。”
宫人奉上滚热的茶汤,太后挥挥手命殿中人退去,眼望天子,闲话道,“这一场瑞雪来的及时,或可减缓山东今岁的大旱,这是国朝吉祥之兆,哀家也很多年未曾见过京师落下如此大雪了。”
见他抬脚便要走,周仲莹便不解道,“这话甚么意义?”李锡珩顿住脚步,回顾看了看她,终是一笑道,“本不该奉告你的,你听过也就罢了。”一面抬高声音,轻言道,“你可晓得那引质子入京的体例,最后是谁想出来的?”
天子李锡珩自御辇高低来,伸手托住了皇后周仲莹的臂弯。周遭宫人早已风俗天子如是顾问皇后,便循分的遁藏开来,恭敬目送二人向太后所居的寿康宫正殿行去。
这话中之意,太后天然心知肚明,便即缓缓笑道,“那确是急不得的事,不过才三年罢了,天子也须顾念先帝,做到这个份上已是给足了他薛家面子,为驸马都尉昭雪一说,且再等合适机会罢。”
纷繁扬扬的大雪早就愣住,空中只零散飘来一些细雪,似珠粉玉屑,落在人面上亦不感觉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