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屋内只剩段夫人和白芷两个,白芷是自幼奉侍她的人,知她此际心境不宁,恐有话要对本身抱怨,忙趋前几步,赔笑道,“太太这是如何了,但是身子不舒坦?”
白芷这才明白她此举企图,思忖很久,恍然道,“太太要借大女人母亲之事做文章,如果母亲去处有亏,那女儿申明必将也受扳连,可如果舅老爷查不出甚么呢?”
段夫人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白芷一眼,半晌曼声道,“我如果要气,早十年前就气死了。不进他们周家,我原不晓得民气能够偏的这般短长!”垂目想了半晌,敲着那书案台面道,“给我研磨。”
“刻薄?”段夫人冷冷一笑道,“她倒不肯亲身刻薄呢,使唤人拿些陈年旧向来恶心人。”因房内无人,便将刚才解嬷嬷的话悉数奉告了白芷。
段夫人目光清冷,瞥了她一眼,道,“恰是该好好吹吹风,复苏复苏。”说着也不待白芷搀扶,独自甩袖进了房中。
解嬷嬷点头,微微叹了叹,神情有些怅惘,亦有些回味,缓缓道,“那倒不是,提及来还是被前头郡主娇惯出来的。郡主当时节巧得很,会作养身子且点得一手好茶,最晓得甚么合老太太脾胃。老太太先时也不消她服侍,厥后喝了几道她煮的茶竟是连服侍茶水的人都打发了,那舌头也愈发的邃密起来,便是甚么雪水,雨水,梅花上的水,山泉,井泉,醴泉林林总总都分得出来,天然也是郡主教老太太辩白的。郡主因说好水也该共同个好温度,如果平常喝法那茶香便轻易被热气蒸散了去,且舌头被热水浸过也不敷明敏,是以才叫老太太用些温度适合的。如此才惯出这个弊端来,竟是多少年都改不得了。”
段夫人略略抬眼,望了她一笑,摇首道,“我倒不为和她争气,一个远在边疆之人,和死人原也没甚么别离,且这很多年下来我早忍过来了。”略一停顿,又道,“我是为了莹丫头。世道不公,在我这里也就罢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被人压抑一辈子。”
段夫人点头道,“白叟家贪凉也是有的,只没见过老太太这般讲究,火候再错不得一点,想是畴前被滚热之物烫过,落下的风俗?”
解嬷嬷原是许太君陪房,夙来极有面子,得了叮咛亲身扶了段夫人的手,后者见状忙错开些身子,笑道,“那里敢劳动嬷嬷,我再当不起的。”
白芷谨慎探听道,“是不是老太太说了甚么,惹得太太不快?太太也想开些,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又不舒畅,不免嘴上刻薄些,您就担待她两句也就完了。”
段夫人嗤笑道,“她是有日子未曾这般用心提点我了,畴前这类话在我面前说的还少么?打我进了这府里,从主子到主子哪个不是明里暗里的夸前头那位,家世面貌,脾气做派,才气手腕,连带平常消遣皆雅得世人不及,只差没说一句,我和她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便不信,真要如此,他们家又如何肯放了那仙女普通的人,可真是活打了嘴了。”
段夫人哼得一声,道,“我倒是也想病一场,让世人围着我服侍,偏又没阿谁福分,这装腔作势的手腕到底差得远了。”
“你当大家都似我们这般,在这府里被蔽了耳目?”段夫人缓缓点头道,“天下间岂有不通风的墙,当日知悉事情原委的人皆被带离了周家,另有被斥逐了的,那笙丫头的乳母便是此中一个。凭她藏身在那里,我不信哥哥故意去找,还能找她不着。再者,退一万步说,就是果然查不出甚么,莫非我们还编不出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