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段夫人冷冷一笑道,“她倒不肯亲身刻薄呢,使唤人拿些陈年旧向来恶心人。”因房内无人,便将刚才解嬷嬷的话悉数奉告了白芷。
段夫人到底是远亲媳妇,还是日日近前服侍,待得晚间回房已觉浑身酸痛。所幸许太君无甚大碍,将养几日垂垂好转,亦能吃得下糜粥菜蔬,又见段夫人熬得很有几分蕉萃,心中不忍便催她早些归去,并叮嘱了跟前的解嬷嬷亲身送她一道。
白芷微微一惊,不解地望向她,段夫人见状只一笑,又凝神运笔半晌,才将落款誊写结束,等候墨迹变干这阵空挡里,便好整以暇地将那日许太君与她的私语一一说给白芷听。
白芷这才明白她此举企图,思忖很久,恍然道,“太太要借大女人母亲之事做文章,如果母亲去处有亏,那女儿申明必将也受扳连,可如果舅老爷查不出甚么呢?”
段夫人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白芷一眼,半晌曼声道,“我如果要气,早十年前就气死了。不进他们周家,我原不晓得民气能够偏的这般短长!”垂目想了半晌,敲着那书案台面道,“给我研磨。”
白芷悄悄心惊,亦只得连连点头,又见段夫人将信封好,盖上印泥,递与她道,“拿去交给门上的霍才,叫他晚餐前送去哥哥府上。”白芷点头承诺着,刚欲回身,又听她道,“别让茯苓瞧见,那丫头眼高心大,嘴里没个把门的,今后等闲事一概不准透给她晓得。”
解嬷嬷原是许太君陪房,夙来极有面子,得了叮咛亲身扶了段夫人的手,后者见状忙错开些身子,笑道,“那里敢劳动嬷嬷,我再当不起的。”
段夫人含笑道了声应当的,因又问起,“平常老太太脾胃也没见出过岔子,这回究竟是如何惹了病气的?”
白芷吸了几口气,方有些不满道,“老太太这是甚么意义?这话显见着是用心说给太太听的,就不怕您吃心不好过?”
段夫人听得心中一紧,错眼去看解嬷嬷,见她目不斜视面带忧容,便有几分拿不准这话究竟是否用心说给本身听,当下顿住步子,悔怨得直打跌,“真是我的罪恶了,是我那日不谨慎,给老太太上了一杯热茶,白叟家想必不好抱怨我,竟是没当即奉告我。如果我晓得老太太为着全我的面子,竟不顾做病,我说甚么也得拦下的。唉,老太太心疼我,我现在可真算是晓得了。”
解嬷嬷听她自责,忙笑劝道,“也未见得是太太一杯茶惹的,也许是旁人呢,太太快别多想。老太太已然好了就是大幸,太太此后略加谨慎也就是了。”顿了顿,又点头叹道,“提及这风俗也该改改,哪有上了年纪之人,还用些不温不火之物,暮年间我奉侍老太太之时,她可还未染上这习性呢。”
段夫人听得微微发怔,半日也没想出回应之话,只是含笑淡淡点头,又听解嬷嬷唠叨了几句,方进了上房院落,解嬷嬷将人送到也便告别去了。待得人走了,段夫人立在院中玉兰树下,只感觉嘴角有些抽得酸楚,略一回神才发觉是才刚笑得久了,肌肉发酸发僵,忙敛住笑容,那酸意便又顺着嘴角一起伸展至舌尖唇齿里。
解嬷嬷点头,微微叹了叹,神情有些怅惘,亦有些回味,缓缓道,“那倒不是,提及来还是被前头郡主娇惯出来的。郡主当时节巧得很,会作养身子且点得一手好茶,最晓得甚么合老太太脾胃。老太太先时也不消她服侍,厥后喝了几道她煮的茶竟是连服侍茶水的人都打发了,那舌头也愈发的邃密起来,便是甚么雪水,雨水,梅花上的水,山泉,井泉,醴泉林林总总都分得出来,天然也是郡主教老太太辩白的。郡主因说好水也该共同个好温度,如果平常喝法那茶香便轻易被热气蒸散了去,且舌头被热水浸过也不敷明敏,是以才叫老太太用些温度适合的。如此才惯出这个弊端来,竟是多少年都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