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重重地坠了一下,像是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他再也没有来过我的宫。
“都给朕滚出去。”他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同我相对而坐。
不是萧观音要说,是这大辽皇后,不得不说。
他是个同耶律洪基截然分歧的人。
他青缎云纹靴从我面前踩过,身后传来细碎的帐幔的摩擦声。
他不言语,只是轻笑,我咬了咬牙,伏地叩首:“臣妾身为大辽皇后,今表上奏,恳请陛下以国事大局为重,上朝亲政!”
我的查刺,也不会再返来了。
他愠怒至极的目光不着陈迹地轻软一下,手上的力量也松了些。
我轻声道:“陛下便权当是臣妾大胆斥责了罢。”
可我还是要说。
倒是宫女经常禀报,说耶律洪基更加安于吃苦,格外昏庸。打着我的名号将朝中大臣李俨的老婆刑氏传入宫中淫乐且不说,前阵子竟在宴饮上掷骰子来任用大臣!岂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
“陛下多年未曾亲临朝政,朝中诸事皆由耶律乙辛措置,宰相称权,皇权不免掣肘。再者,陛下现在只顾行猎玩乐,难保朝中大臣不起异心,更遑论天下百姓!”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大辽需求明君,臣妾请陛下三思!”
猖獗这词还是头一回呈现在我的耳中。
我没法见他,只能经常叫了耶鲁斡来提点着,幸亏耶鲁斡已随耶律洪基摄政,又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多少能稳住朝中大局,这便是我独一的安抚了。
眼角的泪一向滚落下来,我的眼睛微微烧热,却也只是惨笑着望着他:“陛下,我们究竟是谁变了?”
“依皇后的意义,朕便是个昏君了!”他的呼吸一并粗重起来,想来是气到极处了。
“好!好!”他走到我面前,俯身一把捏住我的下颌,狠狠抬起来,厉声嘲笑着:“这就是朕的皇后!这就是朕宠了二十几年的皇后!”
我听在耳中,内心沉沉的疼。
我蓄在眼眶里的泪俄然就从眼角滚下来了。
我稳了稳神,垂首道:“臣妾请陛下用心朝政,暂置秋猎!”
半晌,他的目光空空落落地落在我的脸上,惨笑:“阿音,你如何变成如许了?”
他站起家,垂眸凝睇着我,双眸沉沉,像是燃尽了的烛光:“跟着现在的朕,还真是委曲皇后了。”
我的声音沙哑却轻柔,只是我听来,字字钻心:“陛下,你就当你的阿音已经死了罢。”
我垂首跪在他身后,盯着地上一层鸦青色的地衣,感觉双腿疲软发麻。
屋里的宫女寺人听了这话,像是得了特赦普通,鱼贯而出,还不忘将两扇朱门紧紧闭上,
查刺啊,若说猖獗,我这二十几年,不也猖獗了多回了?
他仿佛是真的懂我。
后宫女子,没有天子恩宠便是度日如年。而我现在正如许幽深而刻骨的孤单着。
耶律洪基俄然轻笑出声,想来是怒极反笑了。
偶尔偶然我拾起琵琶来,弹到某处,便没法按捺地想起耶律洪基来。
天气又暗了几分,便是透过半开的窗,也不过只余着几分淡而阴沉的绯红,映在他棱角清楚的清俊的脸上,我痴怔起来。
这就是我的夫君,这大辽的君主。
他向来都见不得我哭,我竟然还出现一丝死皮赖脸的暖意,这点,他倒是向来都没变过。
这话是大不敬,我内心头清楚。
“即便是僭越,臣妾也非说不成。”我咬了唇,毕竟还是游移了一番。
我跪着爬了几步,伸手捂住他微微潮湿,在仅存的几抹朝霞里泛着水光的眼睛,抬起家子缓缓吻了他的额头,双目微微合上,终究泪流满面:“她爱过的查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