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我们面前，眼风扫过我，拱手道：“下官给殿下和娘娘存候。”
他笑着按了按我的肩，俯身指了指镜子里头已经出落的有几分模样的小女人：“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他嫌弃地将手里沾着唇脂的绢帕扔到一侧，伸手屏退侍女，顺手取过桌上的羊角梳，一下一下地替我梳着已经绾好的流云髻。
我游移地抬眼看他，他便又将手往我面前伸了伸，笑道：“不是要牵着么？”
我恍然，谨慎翼翼地瞧他一眼，见他看起来的确很疼似的，忙奉迎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腿，讪讪地赔笑：“殿下如何这么不谨慎呢？实在让人担忧。”
或许，我分开家，对他来讲也算是一种摆脱？
我不情不肯地从他膝高低来，踌躇再三，咬牙顿脚，内心一横，将那轿帘一把拉开，视死如归地躬身出轿。
他一时语塞，憋了半天，却也只能伸手捏我的脸，恨恨地说：“算你赢了。”
他比几年前老了些，鬓角已经有了零零散星的斑白。
耶律洪基发觉到我的不适，微微一顿，旋即拱手回礼，带着笑意：“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安闲，干脆转过脸来，让他大风雅方地瞧：“殿下感觉如何？”
我好轻易才分了神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别扭地往他腿上蹭了蹭，就是不肯下去。
话音方落，我感觉颈后一凉，下认识地转头一望，正正对上前来赴宴的父亲那双过分沉着而峻厉的眼睛，吓得将手缓慢地抽了返来。
我下认识地侧身避过这一拜，内心头感觉总不是滋味儿。
我盯着他的背影，微微入迷。
“阿音，该走了。”耶律洪基叫了我一声，笑着在我身边，伸出一只手来。
他无法地拍拍我：“阿音，我腿麻了。”
我哭丧着脸转头看他：“殿下，我怕。”
他微微怔了一下，凝睇了那镜子里头的模样一会儿，像畴前那样将我抱起来，悄悄拍了拍我的背，声音轻柔而暖和：“阿音，我们都一样。怨不得谁。”
我被他这一句话惹得欢畅起来，乐得屁颠屁颠地将手塞进他手里。
我有几年没见他了，他也从未给我捎过信儿。我偶然候想起他来，感觉委曲，又感觉莫名。
面前是颇具汉人风情的殿宇，宽宏而澎湃，飞鸟走兽的饰画到处可见，几十上百的石阶两侧皆有侍卫持刀扼守，一起通向那座古刹高堂。锦衣华服的皇亲国戚陆连续续地拾阶而上，晃花了我的眼。
父亲也显见得有一刹时的失神，半晌后，他回过神来，脸上还是是严厉而不带笑意地模样，只是又拱手施了礼，回身先入了殿。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来从我手里扯了一块绢帕，将我猩红的唇脂擦了个干清干净，打量了半晌，对劲地点点头：“如许好多了。”
我换了衣裳，侍女替我上妆的时候，耶律洪基就穿戴那身玄色的朝服，坐在那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行动。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瞪我：“你甚么时候学会倒打一耙了？”
我满脸堆笑，尽量暴露一副崇拜的神采：“殿下养得好，阿音耳濡目染。”我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非常遗憾：“只可惜阿音不过学到了一点外相，今后定当更加勤恳。”
隔得不远，我已能闻声那殿里的丝竹之声，内心更加严峻起来。
他一面笨拙而谨慎，行动轻柔地梳着我的碎发，盯着镜子里头的小巧的人影，放下梳子，悄悄按着我的肩，很有些感慨：“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用手比量了一个奶猫是非的高度，我从镜子里头瞪他，不平气地辩驳：“哪儿就这么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