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采微微一滞:“端淑长公主在天子即位前便已许嫁了蒙古,只剩下柔淑长公主还待字闺中,一向交给庄亲王佳耦教养。哀家也不能常常得见。”
太后不觉得意地笑笑:“昔日传闻,你们倒是听得故意了。只是叶赫部被我建州女真灭了那么多年了,早已臣服。意欢的阿玛好好地当着天子的侍郎,她一个女孩子家,哀家倒不信能成了精了?天子,你说呢?”
嘉嫔“哎呀”一声,以袖掩口,诧异道:“叶赫那拉氏?但是被我建州女真所亡的叶赫那拉氏?”她盈盈望住天子,娇声道:“皇上,臣妾固然来自李朝,却也传闻当年叶赫部为我太祖努尔哈赤所灭,叶赫部首级金台吉临死前悲忿不已,曾说道叶赫那拉即便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亡建州女真,不知是不是真的?”
银瓮潋滟浮红颜,翠袖殷勤捧玉钟。本来满目繁华,只为衬得伊人遗世而在。
慧贵妃见意欢脸上有不豫神采,不觉拈起绢子笑道:“嘉嫔固然来自李朝,但是对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典故还晓得很多呢。”
天子点头道:“烟花不错,只是如何想起这个来了?”
嘉嫔扬了扬唇角,很有得色道:“可不是?既然身为皇家儿媳,天然事事以皇家为重了。”
天子一饮而尽,叮嘱了叶赫那拉氏伴在身边。那叶赫那拉氏对诸人神采都是冷冷的,唯独对着天子时和顺凝睇,一笑如冰上艳阳,冷僻中自有艳光四射。
天子回顾见叶赫那拉氏只是淡淡的神采,便道:“如何?不喜好么?”
那女子低垂眼眸,柔声道:“意欢。”她停一停:“是情意欢沉之意。”
“儿子也如许想。皇额娘身边有儿子和这些媳妇,都会孝敬皇额娘的。逢着大年节,公主也会跟着庄亲王佳耦进宫,拜见皇额娘,皇额娘统统放心就是。”天子恭谨一笑,转头看着叶赫那拉氏,非常赏识,“你说话很能让朕舒心,朕便赐你封号为舒,赐住储秀宫。今后,你便是朕的舒朱紫了。”
太后眉心微微凝了一丝笑色,缓缓道:“合不应时宜,哀家说了不算,天子说了才算。”她凝声道:“这丫头是侍郎永绶之女,满洲镶黄旗人,出身亦算贵重。”
嫔妃们虽有不甘,亦只得跟从起家,贺道:“恭喜皇上。”
天子笑道:“朕倒不是夸奖,叶赫那拉氏出身满蒙贵族,却不想将汉人的诗词念得如许委宛动听,真是可贵。朕记得宫中晓得汉家诗文的,除了慧贵妃,便是……”
天子的目光如春日沉浸的晚风,绵绵道:“前人男女相悦,女子对恋人的称呼便是欢。这个名字,很有情致。”
天子执过她手,相看不厌。却见天子身边的小寺人进保一脸惶然地急仓促出去,打了个千儿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冷宫走水了!”
天子侧首笑道:“皇额娘经心遴选的人,念的是李清照重阳思君的《醉花阴》,公然很应时宜。”
天子点头道:“还是你最解情致,一点小玩意儿,都能答出那么多细致心机来。”
慧贵妃眉头一锁,旋即含笑娇怯怯道:“皇上,重阳喜日,歌舞娱情扫兴才好。念甚么诗词,冷冷僻清的。”
慧贵妃一一指着道:“那红的是天女散花,黄的是武松打虎,金猴献果,这几个五彩的是八仙过海、金辉齐鸣、铁树着花、百花齐放。皇上看阿谁,最新奇的杨贵妃观牡丹,另有白蛇仙女、百鸟朝凤、金龙腾飞。”
“朕与你便是相见欢了。”天子的笑如清澈的阳光,无遮无拦洒下,他停一停道,“你姓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