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后宫中的路并不算太远,如懿模糊想着,这约莫是最后一次去慈宁宫了吧。此生此世,她约莫都要留在冷宫当中,眺望紫禁城万千灯火金玉残暴的夜晚。
“是么?”太后不置可否地笑笑,从桌上一盘未动过的糕点里取了一块,谨慎用绢子拈在手里,抬眼问道,“福珈,哀家要你抱来的猫呢?”
永璜哭着道:“儿子不敢孤负母亲,都已经做好了。”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在想,如果本日被贬为庶人关进冷宫的人是你姑母,她会如何?”
玫朱紫凛然道:“是,臣妾明白了。”
太后微微点头,叹口气道:“总算有些长进。那你觉得是谁?”
如懿落泪道:“你们可疯了,跟我去那儿做甚么?留在外头,还能找个好主子服侍。”
“这个笑话,必得让人瞥见了才好。”如懿深吸一口气,搂着永璜道,“好孩子,母亲的苦心,你都明白么?”
李玉点点头,看了看中间的屋子道:“小主住在这里,千万谨慎中间那些人,年纪大了,都成了精怪了。”
天子看着她,将写好的字幅揉成一团,顺手丢在了地上,缓缓瘫坐在龙椅之上。
如懿望着天子,仿佛要从他脸上探出甚么究竟普通。但是,她晓得,她的路是他给的,她再不能看出甚么来了。
他话音未落,却听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宝和惢心哭着出去跪下道:“小主,奴婢和三宝商讨过了,奴婢那里也不去,和三宝跟着去冷宫服侍小主就是了。”
如懿垂手立在一旁,好像一个宫女应有的姿势:“太后亲口下的懿旨,不容变动,求也无用。”
如懿满面是泪,眼中的神采只剩下了乌沉沉的悲伤与无法。“从阿箬被接到皇上身边那刻起,我就晓得我的劫数还没完。又说下旨封了慎常在,如此盛宠,再加上旁人的话……”她泣不成声,只感觉内心的惊痛如一副千斤重的磨盘一道接一道碾下,几近要将一颗已经溃不成军的心磨成齑粉四散在风里,“皇上……竟然疑我到这类境地!”
如懿缓缓起家,拂去身上尘灰,淡然若出世之云,回身拜别。
福珈将糕点喂到灰猫口中,如懿满腹猜疑地看着,直到吃下糕点的灰猫在挣扎以后流血而亡,她的惊惧再也掩蔽不住,跪下道:“太后……”
李玉道:“主子不能多留。那惢心,你陪小主好好清算,明日主子送小主去吧。”他伸手请过永璜:“大阿哥,按着旨意,主子眼下得把您送去纯嫔娘娘那儿了。”
如懿心口一松,情不自禁笑出来道:“那就好。纯嫔娘娘位分既高,性子也好,本身又生养过,晓得如何照顾你。你有了好去处,母亲也欢畅。”
如懿了然,感激道:“能找出一个让我和惢心住的屋子已经不轻易了。若要再做甚么,就太点眼了。好了,你不必在此久留,免得惹人谛视。”
永璜点头道:“以是儿子明天惹了皇阿玛活力,今后看着皇阿玛仿佛不像之前那么喜好儿子了,儿子也更安然了。”
幸而历代以来,在寿康、慈宁两宫养老的妃嫔居多,幽闭冷宫毕生的女人并不算太多。即使已经设想过多次,但是走到冷宫前,如懿还是微微不测。她入宫多时,从未走到过如许偏僻而冷僻的处所,仿佛畴前无人提起,她也从不晓得宫里竟有如许的处所。那是一处废旧宫殿模样的屋子,不算很大,零寥落落十来间屋子庞杂其间,像是久无人居住了,宫瓦上蔓生的野草纷杂,连大门上也积了厚厚的尘灰,满目疮痍。她伸手一触,门上的铜钉便扑扑落下一层锈灰来,差点迷了人的眼睛。里头雕栏画栋的描金绘彩尽数脱落,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混乱麋集的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