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朱紫道:“是谁都不要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妾不必用心去查,如有机遇,乌拉那拉氏必然会比臣妾更着紧。臣妾只要一心固宠就是了。”
去太后宫中的路并不算太远,如懿模糊想着,这约莫是最后一次去慈宁宫了吧。此生此世,她约莫都要留在冷宫当中,眺望紫禁城万千灯火金玉残暴的夜晚。
太后淡淡道:“到底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到了这类地步,竟然没有一出去就哭着求哀家宽恕。”
如懿心中悚然一惊,便道:“是。”
福珈抱了一只平常的灰猫上前,太后顺手将糕点丢在地上道:“给它吃了。”
惢心哭道:“奴婢自知命贱,留在外头也只是被人轻贱,甘心跟着小主。奴婢说过,要平生一世服侍小主的。”
如懿眉心一动,如有所思:“但是冷宫,形同死地,生不如死。”
玫朱紫凛然道:“是,臣妾明白了。”
李玉踌躇半晌,还是道:“本日是嘉嫔、玫嫔和慎常在行册封礼的日子。传闻为着晋封,外务府还要挑出很多宫人来服侍呢。”
李玉感激得热泪盈眶:“主子没有别的本领,但会尽一己之力,死力保全小主在冷宫的安然。”
玫朱紫马上严峻起来:“是。臣妾必然不会孤负太后希冀。”
宫人们散去后,延禧宫已经萧瑟一片,封妃的册文、金印、吉服全数被带走,满地狼籍凄冷,让人不忍卒睹。海兰亦被留在后殿,不准再踏入延禧宫正殿半步。
“是么?”太后不置可否地笑笑,从桌上一盘未动过的糕点里取了一块,谨慎用绢子拈在手里,抬眼问道,“福珈,哀家要你抱来的猫呢?”
“这个笑话,必得让人瞥见了才好。”如懿深吸一口气,搂着永璜道,“好孩子,母亲的苦心,你都明白么?”
李玉伤感道:“小主连大阿哥都这么心疼,主子实在不信赖小主会去害别人的孩子。”
如懿连连点头:“一点就透,真是母亲的好儿子。如许母亲今后即便出不了延禧宫,也能放心了。”
太背工上的赤金翡翠点珠护甲仿佛一把金色的利刃,悄悄一晃:“你们姑侄俩也真是不幸,竟然都落得软禁毕生的运气,你是不是要怪哀家心狠。”
如懿心悦诚服,亦有些赧然:“太后所言乃至理名言,但是要到如此境地,如懿实在……”
福珈将糕点喂到灰猫口中,如懿满腹猜疑地看着,直到吃下糕点的灰猫在挣扎以后流血而亡,她的惊惧再也掩蔽不住,跪下道:“太后……”
正说话间,却见李玉已颠末来传旨,延禧宫中更加乱作一团,宫人们自伤出息,纷繁哭了起来。李玉不耐烦道:“哭甚么哭,小主被贬为庶人,你们天然是不消留在延禧宫服侍了。都给我出去,至于今后的来路,外务府会给你们安排的。”
玫朱紫取过薄荷膏一点一点替太后揉着太阳穴:“那太后就应当留下乌拉那拉氏庶人,好跟那些人平分秋色啊。”
如懿再见到天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养心殿还未掌灯,殿内是金红色的淡淡余晖,由着光影由浓转淡。天子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悲喜之情,只是低头练着书法,并不看她一眼:“事情已经定下了,还要来见朕做甚么?”
太后用护甲挑起珐琅罐里的一点薄荷膏悄悄一嗅,方把罐子交到玫朱紫手里,笑道:“不是哀家心疼她,是别人越看重她,用尽了心机对于她,便越是叫哀家晓得,她是有分量和那些人分庭抗礼的。后宫当中最要紧的便是均衡之道,如果有谁太盛势了,得尽恩宠与权位,哀家这个太后便没有置喙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