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辈子，从红颜到白头，都难逃这四角宫廷，难逃杂役缠身。
书韵局是后宫黉舍，宫女们学习的地点。读书、认字、女红。
她略停了停，才重新拿起木盆，要放回原处。一起走至宫门边，闻声内里人声鼓噪，仿佛有很多人的模样。
宋扬灵，她曾经站得有多高，眼下便跌得有多惨。
她本年才十岁，身量未足。两只小手紧紧扒住木盆边沿，用力得青筋暴起。走路时还不免有点摇摇摆晃。
许是用力，又打扫得太久，现在双臂不自发地微微颤栗。
宋扬灵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用力将手中的抹步拧干，弯下腰，奋力端起脚边的木盆。
深宫当中，长天老日，任何新奇事情都值得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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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玉随母亲、另有两个mm被没入掖庭。
宋家五代为官，宋扬灵的爷爷更是官至宰辅。权势之盛，如日中天。只可惜，她爷爷归天得早，留下她父亲宋昭明一个儿子。
周婉玉一瞥见那笑，恶心得直想吐。现在只要瞥见宋扬灵，她就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肉！
剩下孤女宋扬灵，被没入掖庭为奴。
不由探头朝外望了望，公然几个供奉官围着左班都知、都都知正对着一群小孩儿——内里有几个年事大点的，仿佛与她差未几年纪，指指导点。
那是宋扬灵最后一次瞥见她父亲。只是一个背影。穿纱衣，未戴冠。全然分歧于昔日的严肃。不久，即被杀头。
便有工头的宫女上前回话：“各处都安妥了，只是后院还在扫，等会再浇下水。用过饭便能够接着舂米了。”
大师都瞥见了，但也难出来帮宋扬灵打抱不平。周婉玉是宋扬灵的表姐，对她恶声恶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大师都是被罚入宫的，底子没有出息可言。谁也得不着谁的好，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出头。
总算是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宰辅之子，又文采斐然，聪明过人。宋昭明一起官运亨通，才三十上就做到了二品大员。一时，门客浩繁，凭借之人更是如过江之鲫。比如宋扬灵的娘舅就靠着宋昭明的干系得了提点刑狱公事的实职。与孟昱的父亲孟桐致同在江淮为官。他还将孟桐致举荐给宋昭明。
“扬灵，快过来，蔡姑姑要说话。”
宦海之事，年纪尚小的宋扬灵并不晓得。她只晓得，天下没有她得不到的金贵东西。凭是甚么古玩书画、绫罗绸缎、金珠珍宝，不过只是家中常见的玩意儿罢了。
宋扬灵的母亲寻了三尺白绫，与丈夫共赴鬼域。
床那头有两个大些的宫女也没睡着，正悄声说话。
孟昱，看来，亦是逃不脱那最热诚的一刀。
宋扬灵赶紧整了整仪容，拿着扫帚往屋子里走。
隔着世人，周婉玉盯了宋扬灵一眼。
少年又敏捷站起，还是杵在小黄门跟前，一双眼里似有寒冰。
更何况，她只要十岁。
世人里有晓得内幕的，目光在周婉玉和宋扬灵之间扫了个来回，说了几句不平之语。却也没有真正出来抱打不平。
家中财物尽数抄走。奴婢或被发卖，或被斥逐。
宋扬灵侧身躺着，一双眼睛却忽闪忽闪，不知在想些甚么。
但是，大厦倾圮只在一夜之间。
周婉玉一脸嫌恶，将手中的扫帚递给宋扬灵，喝到：“后院还没扫，你去！”
借着微光，宋扬灵瞥见她的双手被扫帚刺得发红，模糊作痒。之前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已经留了好几道疤。
“你申明日去书韵局打扫会碰上哪个宫里的人？凤銮宫是不敢想了，能碰上尚服局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