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景重重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兵马半生,从未负过军心。陛下即便要削我军权,我也毫不做逆臣贼子。”
她只得在偏殿等待,陪太后说话。
蔺常笑笑,没再说话。
那人倒是涓滴不让步:“太后说了,任何人都不见。请殿下莫难堪小人。再则,陛下若稍有好转,想必太后定会命令传召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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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松接过,见纸张并未封口,惊奇地看了宋扬灵一眼。
宋扬矫捷在床榻之下跪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魏松才悠悠醒转。后脑勺疼得紧,他来不及查抄伤口,一抹怀中,带的那封信已经不翼而飞。
李长景只是感喟未语。事情如何一步一步就到此了?他向来只愿交战疆场,不欲涉这权力图斗分毫。
宋扬灵赶着午后去慈坤宫。恰是初夏时节,日光清透如水,映得碧树繁花素净欲滴。
宋扬灵一听,面色蓦地一暗,双手紧握,寂然坐下,只道:“大事不好了。”
第二日朝晨,天气微明,魏松已经出了慈坤宫,朝东华门走去。四下无人,只间或看到几个洒扫的宫人。
太后见了她倒是欢畅,说了些她爷爷在时的旧事,又道:“实在想不到你倒跟枚儿成了。不是我王婆卖瓜,枚儿这个孩子实在是好。我这么大把年纪,甚么天孙公子没见过,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枚儿,是个实心的孩子。”
见他来,宋扬灵从袖中拿出方才带走的字纸,交给他,道:“你明日一早拿给孟昱。”
待她到时,蔺常刚服完药,已沉沉入眠。
蔺枚大怒:“本王要见太后。”
“骠骑大将军李长景于国有功,迁太尉。殿前司副批示使孟昱幼年有为,迁批示使。”
当时,他还大志勃勃,挥斥天下,觉得生老病死都在百年以外。想不到,现在已是病体沉疴。宴席之下,他觉得戏已做尽,李长景当顺势而下,自请辞位。不想本身这一病,他倒装聋作哑起来。如果之前,寻个由头也就剥夺了。可现在病重,不得未几方考量,万一引发李长景反弹,只怕局势动乱。是以,不得不以三公之虚位许之,以求明升暗降。
宋扬灵放下笔,将拟好的奏章拿到蔺常跟前轻声读了一遍。
过一条狭长甬道,目睹快到东华门。魏松不由加快脚步。刚出甬道,只觉脑后一阵劲风,还没回过神,已是面前一黑,倒地不起。
便有宫女用托盘端了食品出去。粳米粥还飘着白气,想是一向热着的。
暮色四合。这一夜看上去同之前的夜晚并没有任何辨别。朝霞灿灿,闲坐的宫人说着闲话。
“大哥,你是顶天登时的大丈夫,重名节,轻存亡。可我不是,我一介女流,不懂贤人之言,不知修身齐家治国,只知存亡关天。我要活着,要锦上添花烈火烹油地活着。也要我的孩子,我的家人都好好活着,活得高人一等。”
蔺常吃了几口,只觉热得短长,后背像是又全湿了,他悄悄推开宫女的人,有些愤怒,可又没有力量发脾气,只衰弱道:“不知了。”又指了指身后靠枕:“扶我靠一会儿。”
“有份旨意,要你拟一下。”一句话,蔺常中间却喘了好几次。
强忍半晌,说到:“陛下多虑,您乃天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生杀予夺的大权天然都在您掌中。”
宋扬灵悄悄思考,孟昱从副批示使迁批示使,升官无疑了。但李长景做太尉,位列三公,只是卸去批示使一职,实权却没了。这是明升暗降。公然,陛下要朝李家开刀了。只是她本觉得手腕会更狠恶,不想却如此委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