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气已暗。殿内点了两株枝形划一,倒是透亮得很。隔一帘帐幔,蔺常看着宋扬灵低头写字的侧面。像是畴前在勤政殿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魏松才悠悠醒转。后脑勺疼得紧,他来不及查抄伤口,一抹怀中,带的那封信已经不翼而飞。
太后见了她倒是欢畅,说了些她爷爷在时的旧事,又道:“实在想不到你倒跟枚儿成了。不是我王婆卖瓜,枚儿这个孩子实在是好。我这么大把年纪,甚么天孙公子没见过,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枚儿,是个实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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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常笑笑,没再说话。
门外本有很多宫女内侍等待。魏松趁人不备,偷偷溜至一边。果见宋扬灵在等待。
回到穗明宫,又是忿忿不平,冲动地和宋扬灵提及此事。
暮色四合。这一夜看上去同之前的夜晚并没有任何辨别。朝霞灿灿,闲坐的宫人说着闲话。
用过早膳,蔺枚去慈坤宫给蔺常存候。不想才到门口,就被一个面熟的宫人挡下了,称陛下精力不济,太后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搅。
蔺枚无法,只得回身退回。
“有份旨意,要你拟一下。”一句话,蔺常中间却喘了好几次。
“大哥,你觉得我就是被权势蒙了眼,不念情义么?我虽不是皇后,也是将陛下当作丈夫来看。更育有楠儿、杞儿、杳儿。如何不是伉俪情深?但天子之爱,哪是那么轻易的?稍有不慎,莫说我一人道命,几个孩子,便是全部母族,只怕都得毁灭。”
“陛下请说。”
宋扬灵表示他一看无妨。
李长景重重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兵马半生,从未负过军心。陛下即便要削我军权,我也毫不做逆臣贼子。”
李长景只是感喟未语。事情如何一步一步就到此了?他向来只愿交战疆场,不欲涉这权力图斗分毫。
她很想冲口问一句:“以是,你便杀了我百口么?!”
说完,蔺常又咳嗽了一回,才道:“就这这个意义拟两份折子,你现在写来,写了我看。”
宋扬矫捷在床榻之下跪坐着。
宋扬灵笑笑,道:“殿下待我很好。”
便有宫女用托盘端了食品出去。粳米粥还飘着白气,想是一向热着的。
她只得在偏殿等待,陪太后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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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灵悄悄思考,孟昱从副批示使迁批示使,升官无疑了。但李长景做太尉,位列三公,只是卸去批示使一职,实权却没了。这是明升暗降。公然,陛下要朝李家开刀了。只是她本觉得手腕会更狠恶,不想却如此委宛。
那人倒是涓滴不让步:“太后说了,任何人都不见。请殿下莫难堪小人。再则,陛下若稍有好转,想必太后定会命令传召殿下。”
魏松这才展开那张纸,就着月光看到:“陛下成心废李长景,传位三殿下。李家必将连根而起。”
早有宫人在外挑灯等待。宋扬灵说要净手,叫他们稍等半晌。她却朝魏松使个眼色,表示他一会儿过来。
太后不放心,也跟了出去,问蔺常要不要吃些东西。蔺常点头说不饿。太后道:“有清粥小菜,勉强也迟一点。人不吃东西如何行?”
抱病之人,不免伤感多虑。俄然叹了口气,道:“朕即位十数载,旁人看着九五之尊,必是权力顶峰。但是,权力这个东西,它向来不会真正在谁手里。它是飘在这宫廷上空的幽灵。”
宋扬灵一听,面色蓦地一暗,双手紧握,寂然坐下,只道:“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