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她父皇,怨孟昱,也怨李伯川。层层叠叠的怨气中,只要儿子是她独一的安慰。
她迈步上前,立于当中,只觉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像伸开的血盆大口。而数百道目光,像是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李伯川一行人竟是长驱直入。
那内侍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道:“三殿下经常出门,去哪儿我们做下人的实在不知啊……”
李伯川是驸马,平常要进宫并不是难事。走朱雀门、宣武门都能够。本日却走了震祁门。门外是殿前司衙门。这道门向来也由殿前司的人保卫。
李伯川立即道:“三殿下心胸叵测,陛下又病体沉重,此时不去救驾,更待何时?!”
李伯川无法,只得出门。
一起上只见奔逃的宫人和惊起的飞鸟。他随便抓住一人查问,便知李伯川一行已经去了慈坤宫。更揪心的是,大家都道,领兵的是骠骑大将军李长景!
太后已是气得瑟瑟颤栗,又想冲出去喝骂,又放心不下病榻上的儿子。她本不欲蔺常晓得内里已经乱成如许,何如动静太大,想瞒亦是瞒不住。蔺常面色如纸,双眼却赤红如血。他身在帝位十数载,平生受人跪伏瞻仰,几曾想过竟会碰到谋逆之事!只恨李长景,毕竟是养虎为患!他枯瘦的双手狠狠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孱羸的身材再支撑不住发作的情感,一面大声咳嗽,一面喘气,厉声喝道:“传人!……诛杀逆贼!”
幸而李伯川性子好,由着她各式使性,也不计算。蔺桢这脾气在李氏家属中实在讨不了好。就算世人面上不说,公开里使绊子也够让蔺桢糟心的了。多亏李伯川从中补救,才未闹得鸡犬不宁。
几句话当众戳破李伯川苦衷,问得他哑口无言。
李伯川悄悄承诺了一声好,才回身走出去。走至门边,又回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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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不能暴露一丝一毫惧色。
李长景面色阴沉如水,眉头皱得如乌云压城。他到底放动手,只吐出一句:“你!全部李家都被你害了!”便回身冲出。
李伯川脚下一顿。他本日是要去做甚么,只要他本身内心最清楚。他回过身来,看着床上的妻儿——实在蔺桢不是顶都雅的那种长相,但约莫是贵为公主,万千人俯视中长大,自有一种萧洒又高贵的气度,显得格外与众分歧。
有两个胆小的内侍赶将过来:“驸马,待小人通传才可进入……”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军士一把搡到地上。
罗守低头看了一眼,黑漆方形,恰是曾经在李长景处见过之物。
李伯川便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紧紧拽在手中:“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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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之声响彻云霄。
李伯川和罗守在最前面。不过一时三刻,已经冲到穗明宫外。
宋扬灵扶住门框,稳住身形,不觉朝外望了一眼,已是急得心内如焚。
李伯川保重地点了点头。
阖宫高低虽也有几十号人,但不是内侍就是宫女,几曾见过这场面,又有谁敢拦这些腰间佩刀一脸杀气的军士!
宫门大开,殿外侍立着宫人内侍。庭中则有几个小宫女在扫落叶。回廊上另有两个宫女在给雀鸟喂食。那鸟像是感到到甚么,不吃谷粒,倒是扑棱棱煽起翅膀,不竭飞来飞去。
“去那里了?”
蔺桢想了想,只说:“你夜里早些返来。姨太太本日要来,我可受不了她问长问短的。”
倒是李伯川本身想起来,放开那内侍,侧过身,同罗守低声道:“莫不是去慈坤宫看望陛下了?”
本日李伯川出门时,蔺桢才刚起床,呼喊乳母抱了儿子在床上同本身玩耍。蔺桢见他又要出门,不知为何,心中有气,忍不住讽刺道:“就你那安逸衙门还把你忙成了陀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