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二十九章 幽梦
海兰浅浅浅笑，“不，皇上恩泽六宫，臣妾感激不尽。听闻皇上新赐了皇贵妃一方西瓜碧玺，大若手掌。”
婉嫔将信将疑地盯着她，呆了半晌，沉声道：“但是，我会死的。”
天子表示李玉将拿一斛明珠捧至海兰跟前，海兰只淡淡扫了一眼，含笑谢恩，不惊不喜。
天子笑笑：“朕已命人砥砺成皇贵妃喜好的水莲，让她拿在手中把玩。”
太后微微点头，伸手拨弄着瓶中一枝晚梅，似叹非叹：“这么多年，是该清算清算了。”
呵，他深切地记得，昨夜婉嫔的期呐呐艾里，有那么一句，皇贵妃与凌云彻有私，却嫁祸乌拉那拉氏。而以后到来的那人，也并未否定。
临时的寂静，几近逼仄得人透不过气来。海兰的指抚在婉嫔的肩上，有两滴温热的液体快速坠下，从掌心潮湿地掠过。她发觉到那液体的炽热，心底蓦地勾起了几丝震颤。很多年前，她也是如许依托着另一小我，觉得如许相互搀扶着，便能度完这喧哗而无趣的平生。却本来，她们连平生的收梢都不知寥落那边，望也望不见。
婉嫔表示宫女退下，缓徐行至海兰身边，轻声道：“愉妃姐姐，我的日子过得和你没有两样，叫我来瞧瞧你，跟瞧我本身有甚么分歧呢？”
天子惊奇：“朕都来了。你还要画么？”
那一夜，无人晓得青衣简妆的婉嫔，跟着李玉悄悄步入养心殿，对天子说了甚么。
海兰走近两步，悄悄浅笑：“皇贵妃过了生辰，也是四十九岁了呢。本年她的五十大寿，不知会如何筹办？”
婉嫔有些伤感，“说来愉妃姐姐的生辰是蒲月初四，我的生辰是十仲春二十，除了外务府还记得送一卷银丝面来，怕是谁都不记得了。有一日皇上起了性子，不知如何派人送了十卷湖州进贡的丝绸来，喜得我不知如何才好。谁知送绸的寺人却说皇上是贺我的生辰。那一日明显是十月十四，与我的生辰风马牛不相及啊。”她自嘲地拍了鼓掌，“不过话说返来，我这一辈子都这么过了，倒也算了。”
婉嫔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缚着，生硬地缩着身材，一动也不敢动，一双眸子子瞪得老迈，仿佛要将那布帛给瞪得化了似的。海兰浑不睬会，只是拣了串碧玺佛珠在手，一下一下迟缓地拨动着，以指尖与佛珠冰冷的相触声，来抵抗此时现在呼吸的绵远悠长。
婉嫔晓得地点头，“满宫里，也唯有姐姐还念着翊坤宫娘娘的好儿。初三那一日惇妃生下了十公主，皇上可欢乐得不得了呢。我去瞧过，十公主长得真是敬爱，和多年前的五公主，像是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她言毕，仿佛认识到本身说错了甚么，惯性地吃惊似的低下头，戚戚地拿绢子抵在鼻首，道，“现在，翊坤宫但是一点儿连皇后活过的影子也没有了。新的爱妃，新的孩子，全落在了那边。大家都高欢畅兴的。令皇贵妃也会欢畅，最后代双全的可不就是她了么？这个五十大寿，她可真有福。”
婉嫔仿佛有些惊骇，收回嘤嘤的藐小的声音，像是墙角轻易偷生的蝼蚁普通，“愉妃姐姐，我活着唯唯诺诺了一辈子，哪怕慧贤皇贵妃在的时候，孝贤皇后活着的时候，另有翊坤宫娘娘，我甚么人也不获咎，甚么话也没胡说，我已经平安然安活了半辈子了。我甚么也不求了。”
天子立足，悄悄凝睇，“你仿佛从不为得宠得宠而在乎。”海兰的眼睛望着地下，那连理并蒂的青石板镂刻沟壑处，积着一痕痕寒冰。天长地久，花开并蒂，也不过是僵死的冻痕，没有生机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