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九章 辱身
许是大伤初愈，他整张面孔惨白得近乎透明，人瘦成了一杆枯竹，被两个小寺人半扶半拉扯着。进忠含了谦恭的笑意，“凌云彻，还不给主子存候。”
如懿眸子悄悄一转，触到眼皮，有微微的疼。她问：“皇上但愿凌云彻听到甚么？”
天子漫不经心肠抚着帐上的琉璃银鱼帐钩，“他既忠心于你……”他瞟一眼如懿，缓缓道，“和朕，也偶然于妻房家室，那么做个寺人，日夜奉养于内，不是更好？”
进忠皮笑肉不笑道：“皇上口谕，赐凌云彻为翊坤宫寺人。本日入侍皇后。”
人在兴头上的时候，日子是一条光滑的瑰丽的绸，顺着它滑溜溜地浪荡，荡得无边无边，如在云端之上。可不快意的时候，日子就成了发霉的蒜瓣，过一天就是一瓣儿，像是被硬塞进了喉咙里，辛辣、发涩、委靡、霉烂，吞不下，吐不出，说不尽的酸涩苦辛。
软、滑、嫩，像咬着另一片舌头，可还是有腥气，那种令人不悦的腥臊。她死力禁止着，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呵，她竟然感受不出本身在颤抖，就像本身满心的痛，眼底却干枯得发涩，没有一滴泪。
直到出了殿阁，春婵才感觉一阵阵后怕，天寒难忍，怎及心头寒冰。她正平埋头神，目睹王蟾出去，忙一把拉过他往角落里去，这才敢问：“澜翠到底如何了？”
直到，直到进忠唤了凌云彻出去。
天子拉过如懿的手顺势将她依在身侧，道：“如何看起老子的书，你并不喜好黄老之说的。过两日朕择几本好书给你瞧。”
嬿婉伸动手指，在坚固的锦被上一道一道渐渐划着，指甲划过柔滑的蚕丝有轻微的沙沙声，她在乌定定的夜里睁着眼，收回骇人的光芒，“人间事一定都全面到万无一失，但有三个字便够了。那三个字，便是‘莫须有’。”
荔枝腰子、持炉珍珠鸡、芝鹿双寿、菇鹤齐福、奶房玉蕊羹、蛤蜊鲫鱼、五珍脍、虾鱼汤齑、酿冬菇盒、醋浸百合，另有一个热气腾腾的猴头蘑扒鱼翅锅子。
如懿如何听不出他语中之意，手上一双碧玉翠色环颤得泠泠有声。但很快，这轻微的声响被如懿的笑声所埋没。
她俄然想起来，这灯有个名字，叫暖雪灯，簇簇焰火在温热的氛围里衰弱地腾跃着，是雪后灯光映照的晕黄。她别过甚，看得久了，那灯成了恍惚的一团，像是烧颓了的香灰末子。
凌云彻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道：“主子给皇上存候，皇上万福金安。”
如懿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卑躬屈膝下去，眼中不成按捺地漫上酸涩的微痛，辛辣之味亦哽上了喉头，沙沙地刺痒着。
王蟾严峻地抓住春婵的袖子，四周张望了无人，才放下心来：“我的好姐姐，甭管别人了。哪天一不留意，我和你就踏了澜翠的老路了。我们呀，自求多福吧。”
春婵见她伤怀不已，机灵接口道：“实在是天赐良机，千载难逢！小主不为别的，莫非忘了夫人临死前的叮嘱么？小主无母无弟，落得孤苦境地，是谁害的！别说奴婢心狠，为了小主和阿哥的出息荣光，便是折了澜翠在宫里的安稳也没甚么！”
春婵会心，当即道：“小主放心。这件事奴婢会想体例传到五阿哥府中，再叫胡格格用力吹吹枕头风，她会极力的。”
她能够闻声本身的声音，枯哑、晦涩，像发锈的铁皮，“对不住。凌云彻，对不住。”
如懿闭着眼睛，听着沉沉的心跳声，“皇上，臣妾真是要谢凌云彻，没有他，您已经一年三个月二十四天没有走进翊坤宫了。”
春婵不由含悲：“我与澜翠一同奉侍小主多年，澜翠一贯得力。小主的心如何这么狠了？连本身人也不放过。澜翠但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