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间古玩店,重锦获得的答复与上家一样--有瑕疵。她原是端着一张奉迎的笑容,想那掌柜看在她生得标致的份上,到底多给一些,没想到美人计也不管用。这家比上家更过分,就只开了二十五两,反倒比上家还少五两,重锦当时就要哭了。
重锦:“又是你?”
古玩店列举着各式百般的瓶子罐子,重锦扫了一圈,发明并无跟她手里的一样的,便满怀等候地持着瓶子问了价。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才在撷芳楼前两人擦肩而过,重锦还假装没瞥见他,眼下张口就冒出个“又”字,恰是不打自招。
“……”她只是随口扯谈了个名字,没想到会被他拿来讽刺,“赔我的银子能够给我了吗?”
“可那不过是个女人,看来也并无甚么不平常之处啊。”
“我并非意气用事。”男人撑着下巴,斜靠在椅背上,眼神轻飘飘地扫太重锦的“瓶尸”。
“掌柜是我韩家的白叟了。我这长辈本不该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只是有些话也想叫您给参详参详,看对与不对。”
她日日与它们擦肩而过,竟不晓得被它们骗了这么多年。
掌柜捧着瓶子瞧了半天,一张嘴只吐出“三十两”,还不断地点头说甚么“货有瑕疵”,与重锦本来假想的竟是十倍之差。重锦一句“这是天子姨娘赏的”话已到嘴边,又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男人:“是你?”
男人立即明白了重锦的言下之意,嘴角微微勾了勾,眼神略有些猖獗地高低打量她。
重锦不乐意了,揪着那掌柜就是软磨硬泡,一阵还价还价后,这双瓶子的代价也只加到了四十两。她气得要摔瓶,心道亏她明天还那么宝贝的捧着它们擦了半天。
“三十两。”重锦忙道,第一间古玩店那掌柜还出了三十两的。
“我方才买下了撷芳楼。”
重锦头也不回地走了,男人则进了古玩店里坐下。
顺手就把青/楼买了还不是意气用事?
“爷说的是。”
那人穿戴贴身的茶青色宝箱斑纹袍子,腰间系着一条嵌红玉绣金腰带,身侧还挂着一枚双鹤衔草和田玉佩,身子高出她半个头,颇让人有些压迫感,一双眸子非常之有神,乌黑明润得似曙光拂晓,一双薄唇朱色淡染似笑非笑,明显碰碎了她的瓶子,一张俊脸上只是眉尖微微那么一皱,却半点惶恐惭愧之意也无。
宋朝、官窑、龙泉釉。二十八两?……
“爷说的是,是老奴胡涂了。”老掌柜听完这一番话,心想本身此前竟有些小瞧了他,他大要上看上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内心倒是如此周到剔透。
“女人,3、十、两。”
男人兀自望着她拜别的背影,嗅了嗅氛围中余留的香气,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野。
可惜这掌柜不是个好说话的,一口咬定此中一个瓶肚子上有个缺口,饶是重锦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他的心也跟铁石一样,嘴上一个子儿也不肯相让。
“爷为何要买那撷芳楼?韩家这些年涉足的买卖当然很多,可我们向来也没做过青/楼的买卖啊。爷莫不是一时髦起,但这买卖的事可儿戏不得。”
“八十两。”
“这里到底不是你我熟谙的晋地,而是朱门权贵云集的金陵城,我们初到此地,方才落脚,脚却也是没有站稳的。这接天连地的大池子里有多少鱼,都是些甚么鱼,我们尚且摸不清楚,以是等闲打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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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锦又急又气,只觉这些贩子公然个个都是利字当头,刻毒无情的。他们这般分毫必争,可曾想过像她如许的卖家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