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王大姐一笑还是一皱鼻子，不过她的脸有一点清癯，色彩发白了很多。
祖父是甚么也不问，甚么也不听的模样。
有二伯说：
平常我们后园里的菜吃不了的时候，她就提着筐到我们后园来摘些茄子、黄瓜之类回家去。她是很能说能笑的人，她是很清脆的人。她和别人相见之下，她问别人：
“对呀！老爷像老爷，娘娘像娘娘，你没四月十八去逛过庙吗？那老爷庙上的老爷，威风八面，娘娘庙上的娘娘，和顺高雅。”
以是冯歪嘴子那门下在开初的几天，竟站着很多的看望员。
这“吊颈”的刺激，给人们的力量真是不小。女的戴上风帽，男的穿上毡靴，要来这里观光的，或是筹办着来观光的人不知多少。
说着，她往炕上一看：
掌柜的太太说：
周三奶奶一看到王大姐就问她十几岁？已经问了不知几遍了，仿佛一瞥见就必得这么问，若不问就仿佛没有话说似的。
我听到了这里，就从速抢住了，向祖父说：
冯歪嘴子一声不响地站在磨盘的中间，他的掌柜的拿着烟袋在他的面前骂着。掌柜的太太一边骂着，一边拍着风车子，她说：
掌柜的太太在中间喊着：
我想可有甚么难为情的，我不明白。
“没有寒暑表，哪儿晓得呵！”
“破了风水了，我这碾磨房，岂是你那不干不净的野老婆住的处所！青龙白虎也是女人能够冲的吗！冯歪嘴子，今后我不发财，我就跟你算账；你是甚么东西，你还算小我吗？你没有脸，你如有脸你还能把个野老婆弄到大面上来，弄到人的眼皮下边来……你从速给我滚蛋……”
那草房里吵得不得了，我又想去看看。
“这女人的脸红得像一盆火似的。”
从王四掌柜的家里出来，我还说要到磨房里去看看。祖父说，没有甚么的，要看回家暖过来再看。
一边说着，他的眼睛又一边来了眼泪，而后戴起狗皮帽子来，眼泪汪汪地就走了。
有的看了冯歪嘴子的炕上有一段绳头，因而就传说着冯歪嘴子要吊颈。
那给王大女人做传的人，质料的确汇集得很多。
“他妈的，没有死，那小孩还没冻死呢！还在娘怀里吃奶呢。”
我们坐在上屋的炕上，一边烤着炭火盆，一边听到磨房里的那小孩的哭声。
我家的屋子太热，杨老太太一进屋来就把脸热得通红。母亲赶紧翻开了北边的那通气窗。
“那小孩还盖着草呢！”
“给我拿下来，快给我拿下来！”
这事情一发，全院子的人给王大女人做论的做论，做传的做传，另有给她做日记的。
每逢一问，王大姐也老是说：
我就站在那边悄悄地站了一会，我看她用草把小孩盖了起来，把小孩放到炕上去。实在也看不见甚么是炕，乌七八糟的都是草，地上是草，炕上也是草，草捆子堆得房梁上去了。那小炕本来不大，又都叫草捆子给占满了。那小孩也就在草中偎了个草窝，铺着草盖着草地就睡着了。
冯歪嘴子一听，赶紧就站起来了，说：
“唉呀！面口袋也是你那野老婆盖得的！从速给我拿下来。我说冯歪嘴子，你可把我糟蹋苦了。你可把我糟蹋苦了。”
做传的说，她从小就在外祖母家里养着，一天尽和男孩子在一块，没男没女。有一天她竟拿着烧火的叉子把她的表弟给打伤了。又是一天刮大风，她把外祖母的二十多个鸭蛋一次给偷着吃光了。又是一天她在河沟子里边采菱角，她本身采的少，她就把别人的菱角倒在她的筐里了，就说是她采的。说她刁悍得不得了，没有人敢去和她辩白，一辩白，她开口就骂，举手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