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天元十八年,雷寅双十九岁,嫁人都已经有两年了,可在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人们眼里,她还是个“孩子”。
雷寅双嘿嘿一笑,“叔你打不过我的。”说着,手腕一翻,肩头一耸,竟叫曾做过十来年打家劫舍买卖的胖叔都没能看清她的行动,那胖胖的身躯就不由自主地被她推得发展了三步。
要说雷寅双自小就是男孩般的利落脾气,于她来讲,跟人脱手重易,口舌上的事她却实在是对付不来,哪怕是被人嘉奖。她不安闲地拿知名指搔了搔鼻尖,然后挥动手笑道:“得了得了,都别吹嘘我了。我这里也不是甚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靠着这家小堆栈糊口罢了。能给你们的,也不过是那些客人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倒掉也是倒掉,可当不得你们这一声谢。得了,快都别说了,下一个下一个!”
这里闹哄哄的一团,那巷底的角落里,青年这才伸直一条右腿,撑动手臂,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以手扶着那潮湿的墙壁,才刚要挪动冻僵了的双腿,俄然听到堆栈后门里传出一阵明朗的笑声:“得了得了,少拍我的马屁!都把碗收归去,遵循老端方,排好队,一个个来,不会漏了谁的。”
原正缩动手聚在一处的乞丐们见了,立时一哄而上,全都聚到堆栈的后门处,一边向那门里的人伸着各自的用饭家伙,一边奉承号召着:“虎爷早,请虎爷安,虎爷安好……”
她看看空空的食盒,一边昂首看向那最后一个乞丐,一边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忽地,她话尾一断。
“哎,你这孩子!”胖叔急了,下认识施出小擒拿的工夫去叼雷寅双的手腕。
“不熟谙。”大孩子偷偷瞅了一眼仍蜷在角落里的青年,低声道:“你又不是没吃过亏,这些年纪比我们大的,最爱欺负我们这些打不过他们的了。前次你讨到的馒头,可不就是这么被人抢走的?可记着了,碰到如许的,甚么都别说,从速走开。晓得吗?”
厨房的后门外,是龙川堆栈宽广的后院。过了后院,一道局促的黑木门后,是一条又窄又短的暗巷。巷里别无人家,只角落里堆着些不晓得甚么用处的破箩筐。此时,暗巷里早已聚了几个小乞儿,正巴巴地望着那堆栈紧闭的后门。
之前被大孩子警告过的小乞儿忙道:“万一他打你呢?”
“阿谁,”雷寅双转头,奉迎地冲胖叔皱着鼻子笑道:“今儿客人未几,前头的剩饭剩菜也未几,我看看可另有剩下的馒头……”
小乞儿们和雷寅双一样,在这酷寒的气候里缩着肩,一边看着堆栈后门的动静,一边搓手顿脚地抱怨着这出人料想的倒春寒。俄然,巷底那堆破箩筐边似有个甚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小乞儿偶然中看到,不由吓了一跳,探头定睛一看,这才发明,那破箩筐的裂缝间挤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再细一认,这才看清,那团黑物竟是小我。且还是个跟他们一样衣衫褴褛的人。
“就两只罢了,别那么吝啬嘛,只当是我吃了的。”雷寅双-缓慢地从笼屉里抓出那两只馒头,又抄过那只食盒,不等胖叔反应过来骂她,便提着食盒从后门溜了出去。
说话间,陋巷外连续又出去几个乞丐,却不是老残就是幼弱,再没一个像角落里的那人一样,是个青年的。
立时,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警戒地扯着别的几个乞儿,将他们全都拽到靠近堆栈后门的处所,一边小声警告着世人:“别看别看,把稳他恼了打人!”
她笑起来的时候,鼻子会微微皱起,在两眼之间构成三道如有若无的细细纹路――顿时,青年乞丐有点明白,为甚么那些乞丐们叫她“虎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