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古怪了,玉嬛心中已有五分笃定,抬眸对上梁靖的,那双眼睛深沉内敛,藏纵情感。这态度,明显也是有鬼。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晏大哥别怪我多心,比来府里碰到的费事很多,很多事都得留意。我年纪小,做事若不全面,还请谅解。”
没多久,小丫环便返来禀报,“晏公子昨晚半夜返来的,刚起家。”
玉嬛拐过两处游廊,远远就看到了梁靖——
玉嬛颠末的时候,还顺手掐了两串半开的花苞递给中间洒扫的丫环,“送到东跨院去,叫石榴拿净水养着。”
梁靖依言接过,闻了闻,就是平常衣裳的味道,没甚么分歧。
玉嬛也不知昨日刺杀是为何事,一颗心始终吊着,昨晚也没睡安稳,游移了半晌,只好撇下梁靖,先往正院去见谢鸿。
“还好,有人脱手相救。”
“嗯。”梁靖点头,却不解释。
换作畴前,她只觉此人英姿勃发,边幅出众,虽讳饰着不肯说家世,却也有那么点可亲的味道。现在再看,却觉那冷僻淡薄的神情下藏了太多心机,像是安静湖面掩住翻滚波澜,深不成测,哪怕是帮了谢家,还是让人看不透。
现在回想,那场景仍叫她胆怯。
她上了点年纪,就寝浅,每日五更起家,这会儿已是精力抖擞。
玉嬛遂掩上屋门,回身觑他,“这件衣裳熏了香,但晏大哥闻不出来,对不对?这叫五合香,是在淮南配的,香气很淡,若不是长年用的人,大多辩白不出来。全部魏州城里,用这寡淡有趣熏香的也就这里。昨日父亲遇刺,有人脱手相救,我闻到了这股味道。你说……”
玉嬛进屋扫了一眼,便回身朝梁靖笑了笑,“晏大哥,昨日你那件衣裳还在吗?那料子挺好,我想看看上头的花腔。”见梁靖神情微愕,偏头迷惑道:“就是件外裳,瞧瞧也无妨吧?”
“阿谁戴面具的人是你,对吗?”她问。
“没有。”梁靖顿了一下,“出甚么事了?”
他竟然返来了?
梁靖唇角动了动,“你救了我,该感激才是。”
“半夜。”
虽只是一瞥,却像从深浓夜空刺来的利剑,令民气惊。
总算返来了吗?
梁靖“哦”了一声,随口道:“刺杀朝廷命官,可真大胆。”
先前发觉夜探谢府的刺客,现在这么快就留意到他头上,也不知是从那里看出了端倪。
昨日苦战时梁靖虽在内里罩了衣服,血迹却也渗入外套,染红了里头那件。且秦骁毕竟是魏州成名的悍勇武将,他虽将其重伤,也是拼着受了些伤才气到手,那件衣裳也被利刃刺破,血迹班驳。
她内心挂念着父亲,披了件衣裳趿着鞋走到外间,石榴还迷含混糊地在睡回笼觉,闻声动静坐起家,有点不测,“女人这么早就起来了?”
昨日出过后,巡城的兵马司便在谢府周遭加了设防,倒是一夜无事。
门边一架紫藤开得恰好,一串串簇拥绽放,带着点潮湿露水。
标致而滑头的眼睛,有那么点洞察的味道,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垂垂浮起些许笑意。
他仿佛顾忌伤势,挥剑极慢,但是一动一静收放自如,此中储藏的劲道仍旧难掩锋芒。
这类眼神似曾了解,在她刚救下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浑身是血,昏倒在床板上,偶尔睁了半只眼睛,便藏着这般冷厉的锋芒,如同背负万千丘壑的重压。
……
走到院门后,转头一看,梁靖负手站在廊下,晨风里身材颀长,肩宽腰瘦。
这倒是没留意,孙姑便叫来个小丫环,让她去客院刺探刺探,旋即扶着玉嬛回屋。
“那么晚啊。府里出了点事,昨晚巡城兵马司派了人扼守,没人查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