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嬛的住处在东跨院,这会儿丫环仆妇都躲在廊下看雨。
梁靖起家,掀帘出了营帐,内里乌云遮月,一口气吸进腔子,冷冽而清爽。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而他的身边雨水冲刷流汇,仿佛有赤色堆积,格外惹眼。
他身上的衣服虽破坏,料子却还贵重,想必出身不差。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这屋子平常堆放杂物,甚少有人踏足,幸亏里头还算整齐,空位上支了个简朴的板床,摆着热水药膏。男人的衣服都破坏淋湿,仆妇便先拿几件旧衣裳裹着。
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府里的处境,玉嬛当然是清楚的。
甬道两侧尽是积水,许婆婆上了年纪,虽有丫环搀着,也不敢走快。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设了防盗, 比例一半哈~^^ 脑海里昏沉而混乱, 很多事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梁靖有些痛苦地抬手, 揉了揉眉心。
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
……
玉嬛总算放了心,在热水里泡得浑身舒泰,便换上洁净衣裳,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夜色暗沉乌黑,屋舍窗扇混乱残破,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气味俱无,身材冰冷,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额沁盗汗。
——是个受伤的男人。
叮咛完了,不敢再看那浑身血迹,仓促回住处。
“嗯,看着怪不幸的,关乎性命,总不能坐视不管。”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只是府邸表里没半点旁的动静,他怎会重伤成如许,躲在后院里?
底下丫环笑个不断,逗它下来吃小鱼干。
石榴从速撑伞护着,玉嬛提了裙角,将安然符袋揣进怀里,进了门从速往里跑。
这让他想起先前翻过的枕中记故事, 讲卢生做了场享尽繁华繁华的梦, 醒来时却仍在客店, 黄粱未熟。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玉嬛吓了一跳,游移了下,还是壮着胆量畴昔。
又是阿谁梦!阿谁迩来总将她惊醒的场景——
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回身入帐,取了压在案上的家书翻看。
玉嬛靠着软枕小憩,在马车停稳的那瞬,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展开眼睛。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许婆婆将那张脸看了半晌,没看出端倪,便问郎诽谤情。
这时节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不过半晌,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砸下来。
那小我面兽心,该当千刀万剐的恶贼!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 终究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 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 叫人久久难忘,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 葬身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