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客院的丫环说那晏公子出了屋晒太阳, 当即叫人取了食盒赶过来, 抓个正着。
“这小我真是……伤都没好呢, 如何又站着吹风。”
玉嬛最后固执探听, 是担忧梁靖来路不明,给府里招来费事, 现在见外头安然无事,便撤销担忧,剩下的便是猫捉老鼠般的兴趣——她非得出其不料, 逮住一回,从那晏平嘴里抠出点东西来。
她绞着衣袖垂眸,足尖百无聊赖地在地砖上蹭来蹭去,“晏大哥别怪我冒昧,若搁在平常,遇见流浪的人,我救便救了,不会刨根问底。可迩来……我不时做恶梦,内心总不结壮。”
梁老夫人对她青睐有加,她实在早就晓得了。
“你是个甚么来头。”说话间,秀眉微蹙——嫌那核桃壳太硬,难剥。
不然, 太对不住她那几日的煞费苦心了。
瞧破这点心机, 事情就好办了。
乌黑的标致眸子瞧过来,一派体贴的模样。
他说得简练,断断续续的,没甚么铺陈的话,却惹人入胜。
少女站在紫藤架下,身材窈窕,夏衫薄弱,海棠红的锦衣裁剪得精美,半袖之下纱衣轻浮,白嫩的手臂若隐若现。底下是玉白的襦裙,裙角洒了碎花,自下而上,由密变疏,到腰间干清干净,只剩一条锦带束腰,系着环佩宫绦,显得身材儿高挑苗条。
玉嬛睇着他,笑容如旧,“那就多喝点呀。”
客院里服侍梁靖的都是谢府丫环,要串个供词实在易如反掌,玉嬛今凌晨起便编了个要出门逛的由头,叫人说给客院的丫环听, 而后安坐在东跨院里, 渐渐地靠窗誊抄谢鸿给她安插的碑文。
“很好喝,多谢女人操心。”他点了点头。
指尖扫过她的掌心,比起他长年握剑的粗粝,她的掌心格外柔滑。
老夫人出身将门,加上身份高贵,平常有点严肃,这会儿倒笑眯眯的格外慈和。
“晏大哥,郎中说你失血太多,该多补补。你尝尝这个,好喝么。”
连着三碗排骨汤入腹,梁靖本来锁着的双眉也伸展开来。
“那也得该到太阳底下呀,身材衰弱轻易着凉的。好轻易才醒来,可别让伤势变重了。招儿,待会搬个藤椅来到院里,能躺着晒晒。”玉嬛筹措着,叫人扶着他进屋,将那食盒搁在桌上,在劈面的绣凳上坐下,叮咛石榴盛汤,旋即浅笑——
这般千娇百媚的小女人,宿世两度家破人亡,身在险恶深宫,也不知受过多少痛苦。
玉嬛便含笑承诺,规端方矩坐在绣凳上,内心敲着小鼓。
梁靖心境浮动,瞧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低声道:“多出来走动,能规复得快点。”
城中街巷热烈如旧,出了城,官道两侧垂杨拂地,别苑周遭流水潺潺。
他生得高挑威武,那张肥胖的脸上剑眉苗条,双眸湛然,鼻梁嘴唇无不恰到好处,不是那种面如美玉的温雅味道,却有种通俗的豪气,神情冷僻,藏尽苦衷。
……
“还当你已撤销了这动机。”梁靖亦没躲避,直白点破,淡声道:“不是决计坦白,实在不便奉告,并没歹意。女人救了我性命,于我有恩,放心,不管我捅过量大的篓子,都不会给你惹费事。”
玉嬛灵巧递畴昔,便见他两只手指夹住核桃,几近不费吹灰之力便捏成两半。随即将外头硬壳捏碎,连里头核桃仁一道,放在她的手里。
刚才抄到手酸, 叫人取了碗米酒,趴在窗边吹着冷风安息。
院子里风吹过,裙角在珠鞋边翻滚,秀洁的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