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回身入帐,取了压在案上的家书翻看。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终究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 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 叫人久久难忘,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葬身宫廷。
——是个受伤的男人。
叮咛完了,不敢再看那浑身血迹,仓促回住处。
梁靖起家,掀帘出了营帐,内里乌云遮月,一口气吸进腔子,冷冽而清爽。
……
而他的身边雨水冲刷流汇,仿佛有赤色堆积,格外惹眼。
帐内天光暗淡, 唯有一灯如豆,惨惨将熄, 中间一卷兵法,还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页。
玉嬛垂着脑袋,悄悄吐了吐舌头。
设了防盗, 比例一半哈~^^
——武安侯府梁家有秉承数代的侯爵,梁侯爷虽上了年纪不如何管事,宗子梁元辅倒是魏州都督,辖周遭八州兵马粮草的事,身兼魏州刺史的官职,又有个做永王侧妃的女儿,在周遭地界职位极高。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这时节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不过半晌,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砸下来。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玉嬛的住处在东跨院,这会儿丫环仆妇都躲在廊下看雨。
亲人和好友在永王的阴狠下挨个丧命, 他虽名震边疆军功赫赫, 却毕竟万箭穿心。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而在这之前,天然是该循分守己,不肇事端的。
但现在,梁靖满脑筋却都是他回京谋职后曾产生的事情。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一群人慢腾腾地到了后园,郎中早已到了,正看那男人的伤势。
玉嬛吓了一跳,游移了下,还是壮着胆量畴昔。
车帘被人翻开,丫环石榴探头出去,笑吟吟的,“女人可算返来了,这天儿眼瞧着要下雨,再晚一点,就该成落汤鸡了。”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现在已二十,原筹算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发挥拳脚,连家书都写好了。
魏州城东南边尽是高门贵户,府邸园林相连,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尽数掩在苍翠花木之间。一辆宝璎华盖的马车在僻静的角门悄悄停稳,四角香囊流苏微晃,留下淡淡香气。
剧跳不止的心在触到剑柄时稍稍停歇, 他屈腿坐着, 眉头舒展。
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
手里的玉骨团扇掉落,她低头去拣,标致的杏眼里尽是惶恐。
“嗯,看着怪不幸的,关乎性命,总不能坐视不管。”
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而很多事的转折,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
泡在暖热的浴汤,淋雨的寒意被遣散,玉嬛缓过劲儿来,便特长指头绕着一缕青丝,提起旁的,“实在也没事,喝碗姜汤就好了。倒是后院有小我受伤昏倒着,待会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玉嬛靠着软枕小憩,在马车停稳的那瞬,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展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