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帐内天光暗淡, 唯有一灯如豆,惨惨将熄, 中间一卷兵法,还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页。
亲人和好友在永王的阴狠下挨个丧命, 他虽名震边疆军功赫赫, 却毕竟万箭穿心。
这屋子平常堆放杂物,甚少有人踏足,幸亏里头还算整齐,空位上支了个简朴的板床,摆着热水药膏。男人的衣服都破坏淋湿,仆妇便先拿几件旧衣裳裹着。
而他的身边雨水冲刷流汇,仿佛有赤色堆积,格外惹眼。
仿佛是为印证,她话音未落,天涯便传来声闷雷,风嗖嗖的刮畴昔,异化着凉意。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还降了官职,毕竟欠都雅。
阳光从云隙间漏出来,照得叶下水珠晶莹。刚才不知躲去那里的小白猫奶声叫喊着走在檐头,脚下青瓦打滑,差点跌下来,从速窜到屋前的海棠树上,惶恐叫喊。
那小我面兽心,该当千刀万剐的恶贼!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剧跳不止的心在触到剑柄时稍稍停歇, 他屈腿坐着, 眉头舒展。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玉嬛不好出来,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工夫,等里头敷了药再出来。
谢家是淮南大族,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便多是借家属之力。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没两月就贬回魏州,连降数级。
玉嬛的住处在东跨院,这会儿丫环仆妇都躲在廊下看雨。
玉嬛垂着脑袋,悄悄吐了吐舌头。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一群人慢腾腾地到了后园,郎中早已到了,正看那男人的伤势。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这让他想起先前翻过的枕中记故事, 讲卢生做了场享尽繁华繁华的梦,醒来时却仍在客店,黄粱未熟。
玉嬛靠着软枕小憩,在马车停稳的那瞬,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展开眼睛。
玉嬛蹲身试了试他鼻息,微小得很,快撑不住了似的,明显伤势极重。
甬道两侧尽是积水,许婆婆上了年纪,虽有丫环搀着,也不敢走快。
而很多事的转折,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
梁靖神采冰寒,顺手点了灯烛将家书烧成细灰,而后告别世人,悄无声气地赶往魏州。
但是那些影象涌入脑海, 卷着数年光阴的起伏跌宕, 不是梦境的芜杂混乱,而是清楚清楚, 每件事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