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还降了官职,毕竟欠都雅。
底下丫环笑个不断,逗它下来吃小鱼干。
见玉嬛冒着雨跑出去,从速撑着伞围上去。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夜色暗沉乌黑,屋舍窗扇混乱残破,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气味俱无,身材冰冷,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额沁盗汗。
这让他想起先前翻过的枕中记故事, 讲卢生做了场享尽繁华繁华的梦, 醒来时却仍在客店, 黄粱未熟。
甬道两侧尽是积水,许婆婆上了年纪,虽有丫环搀着,也不敢走快。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玉嬛轻喘了口气,指腹揉过眉心,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他握着剑临风而立,前尘旧事翻涌,眼底垂垂暗沉。
玉嬛的住处在东跨院,这会儿丫环仆妇都躲在廊下看雨。
脑海里昏沉而混乱,很多事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梁靖有些痛苦地抬手, 揉了揉眉心。
梁靖神采冰寒,顺手点了灯烛将家书烧成细灰,而后告别世人,悄无声气地赶往魏州。
……
一群人慢腾腾地到了后园,郎中早已到了,正看那男人的伤势。
玉嬛不好出来,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工夫,等里头敷了药再出来。
现在已二十,原筹算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发挥拳脚,连家书都写好了。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玉嬛总算放了心,在热水里泡得浑身舒泰,便换上洁净衣裳,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但是那些影象涌入脑海, 卷着数年光阴的起伏跌宕,不是梦境的芜杂混乱, 而是清楚清楚,每件事都有迹可循——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玉嬛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珠钗玉簪掉落,发髻稍散,那袭质地宝贵的襦裙被泡得湿透,珠鞋踩了水,狼狈得不幸。娇丽的面庞也不似平常神采奕奕,双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白,水灵灵的眸中藏着慌乱。
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回身入帐,取了压在案上的家书翻看。
而他的身边雨水冲刷流汇,仿佛有赤色堆积,格外惹眼。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求安然符袋是她偷着溜出府的,不能叫孙姑晓得。
梁靖起家,掀帘出了营帐,内里乌云遮月,一口气吸进腔子,冷冽而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