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嬛吓了一跳,游移了下,还是壮着胆量畴昔。
这时节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不过半晌,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砸下来。
风疾雨骤,视野昏黄,模糊有个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叶下,暴露半个身子。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玉嬛垂着脑袋,悄悄吐了吐舌头。
想了想,又回过身去,葱白的柔滑手指攀在浴桶边沿,“要不,请许婆婆去瞧瞧?”
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回身入帐,取了压在案上的家书翻看。
——武安侯府梁家有秉承数代的侯爵,梁侯爷虽上了年纪不如何管事,宗子梁元辅倒是魏州都督,辖周遭八州兵马粮草的事,身兼魏州刺史的官职,又有个做永王侧妃的女儿,在周遭地界职位极高。
求安然符袋是她偷着溜出府的,不能叫孙姑晓得。
玉嬛靠着软枕小憩,在马车停稳的那瞬,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展开眼睛。
泡在暖热的浴汤,淋雨的寒意被遣散,玉嬛缓过劲儿来,便特长指头绕着一缕青丝,提起旁的,“实在也没事,喝碗姜汤就好了。倒是后院有小我受伤昏倒着,待会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许婆婆将那张脸看了半晌,没看出端倪,便问郎诽谤情。
幸亏院里热水常备,孙姑催玉嬛脱掉湿衣服钻进浴桶,拿枯燥柔嫩的巾子帮她擦头发。四顾不见随身服侍的丫环,便问道:“石榴呢?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给女人撑伞。这如果着凉受了寒,夫人很多心疼。”
甬道两侧尽是积水,许婆婆上了年纪,虽有丫环搀着,也不敢走快。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玉嬛蹲身试了试他鼻息,微小得很,快撑不住了似的,明显伤势极重。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母亲冯氏本日去梁家做客,也是为这事。
石榴从速撑伞护着,玉嬛提了裙角,将安然符袋揣进怀里,进了门从速往里跑。
叮咛完了,不敢再看那浑身血迹,仓促回住处。
——是个受伤的男人。
但现在,梁靖满脑筋却都是他回京谋职后曾产生的事情。
手里的玉骨团扇掉落,她低头去拣,标致的杏眼里尽是惶恐。
醒来时灯烛未熄, 兵法闲翻。
又是阿谁梦!阿谁迩来总将她惊醒的场景——
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
……
而很多事的转折,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
梁靖起家,掀帘出了营帐,内里乌云遮月,一口气吸进腔子,冷冽而清爽。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现在已二十,原筹算回京谋个官职,文韬武略,正可发挥拳脚,连家书都写好了。
恰是初夏时节,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和暖。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夜色暗沉乌黑,屋舍窗扇混乱残破,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气味俱无,身材冰冷,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额沁盗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