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视,她的目光清澈,像是一汪秋水,能荡到民气底里去。
仲夏的凌晨仍有些许凉意, 带着点潮润的晨风吹在脖颈脸颊,如有清冷泉水浸润而过。
玉嬛拐过两处游廊,远远就看到了梁靖——
玉嬛“嗯”了声, 又问,“那晏平呢?”
只是厥后他循分养伤,玉嬛也就没多想。
但是虽极力平静,拿出状若无事的态度,毕竟有点怕那眼神,加上姿式含混,不自发地往中间窜了窜,顺手开了门扇。
虽只是一瞥,却像从深浓夜空刺来的利剑,令民气惊。
设了防盗, 比例一半哈~^^ 她上了点年纪,就寝浅,每日五更起家, 这会儿已是精力抖擞。
梁靖唇角动了动,“你救了我,该感激才是。”
玉嬛进屋扫了一眼,便回身朝梁靖笑了笑,“晏大哥,昨日你那件衣裳还在吗?那料子挺好,我想看看上头的花腔。”见梁靖神情微愕,偏头迷惑道:“就是件外裳,瞧瞧也无妨吧?”
实在那一缕香味转眼即逝,幽微之极,她也不甚确信,只是有些许思疑,加上那人来得太巧,才会想到梁靖,并无多少掌控。但是现在看梁靖的神情,却多了几分掌控。
梁靖沉默不语,眼底凝起的暗沉渐而收敛,俄然伸臂,状似随便地撑在门板,侧身靠近,几近是将她困在臂弯的姿式,低声道:“你这鼻子倒很灵。就这么挑破,不怕我——”他双眼微眯,眼神添了厉色,“灭口?”
客院门口长着两棵槐树,枝繁叶茂,绿意深浓。门前大片的空位,拿青石砖整齐铺着,两侧栽了百来竿翠竹,如凤尾苗条森然,苍翠欲滴。夙起的鸟儿啾啾鸣叫,扑棱棱展翅飞走,只留竹枝乱晃。
玉嬛遂掩上屋门,回身觑他,“这件衣裳熏了香,但晏大哥闻不出来,对不对?这叫五合香,是在淮南配的,香气很淡,若不是长年用的人,大多辩白不出来。全部魏州城里,用这寡淡有趣熏香的也就这里。昨日父亲遇刺,有人脱手相救,我闻到了这股味道。你说……”
看外套天然是无妨的,但她要的那衣裳……
“那么——”玉嬛忽而笑了下,快步走到床边,取了那套叠好的衣裳递给他跟前,“你闻闻,这上头是甚么味道?”
现在玉嬛问起,他当然交不出,便抱臂在胸,倚着门框看她。
“谢女人。”他长身而立,面色如常地淡声号召,“这么早。”
梁靖想起那一面之缘和她的婉拒之辞,眸色稍黯,随她进屋。
“那么晚啊。府里出了点事,昨晚巡城兵马司派了人扼守,没人查问吗?”
玉嬛颠末的时候,还顺手掐了两串半开的花苞递给中间洒扫的丫环,“送到东跨院去,叫石榴拿净水养着。”
“阿谁戴面具的人是你,对吗?”她问。
“一整晚都没返来,怕是衙署里有事要忙。”孙姑赶过来,帮她紧了紧衣领, “女人再归去睡会儿,等热水备好了我再叫你。”
……
——想来宿世她在宫中虚与委蛇,御前服侍、刺探动静,为永王夺嫡添了极大的助力,就是靠了这份警戒心细,在两度家破人亡,背负重重仇恨后,进宫冒险前行,将满腹心机藏在端庄贵重的女官装束下。
玉嬛放缓脚步,远远打量他身形,垂垂靠近,梁靖已收剑入鞘。
昨日苦战时梁靖虽在内里罩了衣服,血迹却也渗入外套,染红了里头那件。且秦骁毕竟是魏州成名的悍勇武将,他虽将其重伤,也是拼着受了些伤才气到手,那件衣裳也被利刃刺破,血迹班驳。
“不会。我救了你。”她看着梁靖,语气柔嫩笃定,“何况你脱手相救,是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