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话平平仿佛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酬酢，可他却晓得，这是天子于他的最后布告。
“唔——”
而现在，那只孱羸的羊，不知何时竟也有了这般慑人的严肃了。
而这一刻，静候在旁的灵宝看似哀然，心中倒是怀着难掩的冲动与欣喜。
“你是司礼监掌印，又是东厂的都督，你是朕的肱骨，谁敢说你卑贱之身——”
“冯唯——”
那内侍听了，赶紧放动手，低眉敛目道：“回督主的话，灵宝公公一向在内里谨慎服侍着，倒未出甚么差池，只是陛下的表情仿佛仍旧不好，现在正与朝廷的各位大人们置气，恰好各位大人又都大着胆量的上奏疏——”
若非他成心搀扶，均衡魏安的权势，冯唯又如何坐的上现在的位置。
建恒帝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随即缓缓回身走回御案后，悠闲坐下，不紧不慢道：“你倒是说说，为何。”
因为他很清楚，冯唯就是挡在他面前的一座黑沉沉的山。
看着脚下的冯唯，天子缓缓从御案后走出来，仿佛只是回想般，不紧不慢问道：“朕擢你为司礼监掌印时，你年方有几？”
冯唯惊然出声，却见建恒帝并不与他说话的机遇，语中垂垂冰冷道：“在你心中，现在的朕只怕是年龄已高的老胡涂，只会宠任归元那样的妖道，沉迷于炼丹之事，御驾亲征更是贻笑风雅之谈吧。”
冯唯赶紧叩首下去，几近能听到“嘭——”的一声，再抬开端时，冯唯的眸中庞大而纠结，这一刻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六合，眼看着四周人沉默不语，挣扎了好久，他毕竟寒微地低下头，无声地阖上眼，一字一句，无愧于心的道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冯唯手中不由有些发麻，额际一点一点的排泄麋集的盗汗来，昂首的那一刻，恰好对上建恒帝阴恻恻的目光，唇角似笑非笑，捉摸难测。
“奴婢不敢！”
天子降流浪测的声音蓦地响起，令冯唯身形微微一僵，倒是不敢有涓滴非常和停顿，赶紧答话道：“奴婢在。”
建恒帝的唇角冷酷到了极致，眸中也更加凛冽如刀刃。
“陛下息怒，是各位大人们一时胡涂了，陛下乃是天下之尊，真龙之相，您若御驾出征，必将能带领我大兴的将士安定鞑靼，安宁天下，陛下胸中丘壑，岂是旁人能体味的。”
一出来，便见御案前服侍的宫人们皆是战战兢兢地跪地讨情，一动也不敢动，冯独一昂首，看到撑着御案，气的身形颤抖的建恒帝，略微揣测间，谨慎而恭谨地上前跪到了最前面。
一旦这座山被铲去，便要迎来他的期间了。
“听闻，为先帝守陵的李适去了，你便去南京，替他顶了这一名置，好生地伴随先帝罢，朕这里，也无需你奉养了。”
“朕教你说，你便说，还是说，现在朕的话，当真不管用了。”
几近是同时，灵宝禁不住低下头去，双手不安地绞着，不敢再发一言。
虽是春日，夜里的寒意却也是丝丝扣扣浸入衣层下，乾和宫外一片沉寂，只要风吹悬灯，流苏纤细作响，冯唯披着锦缎大氅，脚步轻微地走下台矶，殿前服侍的内侍赶紧上前哈腰施礼，冯唯淡淡点头，目睹着有眼尖的内侍欲上前服侍他卸下大氅，却见他抬手挡下，随即出声道：“我不在时，可有甚么事。”
“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