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殿门被小内侍谨慎推开，严惟章与冯独一同走了出来，一踏进殿内，公然暖和如春，与内里渐冷的秋意截然分歧。厚底的朝靴踩在西域的地毯上，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云上，时而虚时而实。
“微臣有罪，微臣胡涂，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严惟章看着冯唯递过来的东西，几近是本能地想要回绝，但在天子如芒在背的目光下，毕竟还是颤抖动手接过，当他看完第一张罪行，便已是身形颤栗，跟着一页一页看下去，严惟章只感觉满身的血液正飞速地倒流，一双手冰冷而呆滞，直至他看到最后一本账册时，几近耳畔一声轰然，整小我已然是抖如筛糠，乃至于手中的东西都没拿稳，一点一点的被抖落出去，飞了一地。
“内阁有你们三人，朕也是放心的，不过爱卿也要保重身子，夜里莫要批阅的太久，睡的好了，这精力便好，可别像朕，这夜里睡不安生，连早朝都快坐不住了。”
跟着整齐的脚步声，两行值夜内侍从甬道那方走来，看到立足而立的首辅大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上前，恭敬地行下了一礼。
严惟章紧紧悬着一颗心，现在就如踩在绝壁之巅的绳索上普通，战战兢兢，稍有个不慎，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夜色如墨普通，晕染了全部天空，只要高悬的明月氤氲着一圈清冷的银色，乾和宫的甬道外，两旁的石雕罩灯早已被一盏一盏扑灭，昏黄而飘忽的光芒印照在两旁的朱色宫墙上，落在一尘不染的石砖地上，却仍旧难扫去那角落暗沉沉的暗影。
一听到“吴江县”三个字从天子口中悠悠道出，严惟章几近是本能地身子一僵，神采大变，当即拱手朝着天子道：“陛下忧国忧民之心，便是先帝也会感遭到的，陛下提示的是，吴江县本年受灾，民生艰苦，对此，微臣已有了几分设法，但还将来得及与陛下言，便借现在与陛下禀报。”
严惟章闻言大惊出声，刚要安抚，便被建恒帝抬手打断了，下一刻，便见建恒帝缓缓起家来，一步一步走下龙案，与严惟章擦身而过，沉默走至一扇窗后，只听得纤细的声声响起，那一扇窗户随即被翻开，清冷的月光顿时跟着秋风探来，让严惟章忍不住一个颤栗。
仿佛是堕入了深思般，失神的严惟章这才被微微唤动，木然侧首看到面前施礼的世人，沉寂间，沉默地转过甚看向乾和宫，怅惘地点了点头。
当严惟章行到廊前的台矶下，便见冯唯客客气气地走了出来，随拱手道：“严阁老，您一起劳累了。”
建恒帝闻言一双眸子欣喜地看向上面的严惟章道：“难为你了，现在眼看着你年事渐大，内阁又走了个严厚昭，这政务必定只会多，不会少罢。”
“严阁老。”
严惟章顺着冯唯手引的方向看去，只见殿门现在紧闭，屋内悬灯的光芒透过镂空的槅门落在门外的地上，印出各色百般的吉利斑纹来。
当严惟章惊怔地昂首时，便见现在坐在龙案后的建恒帝面色冰冷，唇角明显含笑，倒是让人后脊发凉。
“严阁老。”
“这么晚了，内侍去你府上时，你在做甚么？”
“陛，陛下——”
严惟章压住了心底垂垂爬升的不安与非常，双拳紧攥下缓缓下跪，深深叩拜下去。
“冯唯——”
不晓得为何，面前的冯唯明显与畴前无异，可严惟章却总感觉背脊微微发凉，一颗心莫名地悬了起来。
建恒帝闻言非常赞叹地点了点头，缓缓朝龙案而去，严惟章见此不由低下头轻舒一口气，额际倒是无声地滑下了一颗盗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