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顾砚龄,语中淡然道:“你摹的是前朝孝穆太后的字?”
没有人晓得为何,就连她,也从不晓得。
但是终究是谢昀陪她走过那一起的波折,将她扶上了太后之位。
饶是如此,顾砚龄还是点了点头。
顾砚龄左手拇指与食指悄悄捏起右手腕的衣袖,右手取来玉笔狼毫,轻蘸了蘸墨,略沉吟了半晌,便沉下心来,将墨迹落于纸上。
顾砚龄一愣,写家书之事谢氏但是从不假手于人,这会子叫她来写,倒是让她有些摸不清深意了。
顾砚龄用兑了花汁的温水净了净手,走至案前,看了眼上面的澄心堂纸,略想了想,便偏首道:“换薛涛笺来。”
谢氏一听,定定看了顾砚龄半晌,继而神情欣然,眸中温和道:“你表哥的字便是说令媛难求也不为过,至于他的才气更不是等闲人堪比的,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一手好字却也是该习的。”
顾砚龄微微闭眼,将面前的那抹潮湿按捺了归去,谢氏说的没错,现在谢昀尚才十四,可谁不着名动天下的陈郡公子谢昀?
顾砚龄也不敢再多呆,怕久了会暴露甚么叫谢氏发觉出来,忙回声去了。
念及此,顾砚龄唇角不由地微微翘起,看着纸笺上熟谙的字体,眼眶垂垂有些恍惚,江南文人皆道“陈郡谢氏公子很有魏晋之风”,孰不知若看了谢昀的字体,便能从脱俗中模糊看出今后他沉着大气,杀伐定夺的一面。
直至最后劳心过极,走在了她的前面。
顾砚龄下认识的想要点头,手中紧紧捏住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强忍住想要落下的泪水。她如何会健忘,她如何能健忘!
董其昌隆赞的歙县“池春绿墨”掺入末夏的荼蘼花汁,落在与“薛涛笺”齐名的深青色“谢公笺”纸上,这般的风雅也只得陈郡谢氏的嫡宗子谢昀了。
芷兰一听,忙下去换了桃粉的薛涛笺来,拿镇纸一平,身边的醅碧便轻车熟路的替顾砚龄研起了磨。
郭太后,成贵妃,皇九子,另有厥后太多太多的人……当时的她真道是日日与虎狼为伍,一个不慎,随时都能够被撕碎了,连骨头也不剩下。
顾砚龄难以设想,宿世若非谢昀,她将会活成甚么模样?
谢氏接了过来,抬眸一看,竟不由一震,纸上的笔迹分歧于闺阁女子的簪花小楷,竟多了几分沉淀与慎重,很有几分腕力,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绣阁少女所写,倒像是……
“是。”
顾砚龄微不成闻的舒了口气,谨慎将镇纸移开,悄悄拾起薛涛笺,吹干墨迹,递到了谢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