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听得树林后传来人声,“夫人太客气了,我萧七就是只喝一口水,也得来府上一拜。”
他方即加冠的年纪,家业已是不小了,但府上又无长辈,因此一回到岱锦城,那百年梨木做的门栏,也几乎被媒人踩平了下去。
“你是说……”萧景睁大眼,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满是萧府过往的气象,他压下内心的万千思路,道:“快些带我去,可不能让娘亲久等了。”
这人间有六道,有人道,天道,牲口道,有天国道,其遵守的大道,倒是不尽不异,乃至差之千里,善恶正反倒置。诸如人之一物,一念成仙,亦可成魔,故修炼法门中有正邪两派之分,所谓民气难测,就是这个原因。但如果把人的事理,放在恶鬼道,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幽冥鬼道,苦不堪言,日日在无间天国里与万千鬼怪撕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他们那儿,人间正道讲究的善念,谦让,皆是会要了性命的东西,实乃百鬼避之不及的大恶之物。
那气味更加的浓烈,几近到了迫人呼吸的境地,萧景不由得头疼,正想施个破解之法,手上掐诀,但也就是一垂眼的工夫,四周风景倒是突变。
几个丫环从蒸笼里取出了螃蟹,白肚金爪,盛在青花碟里,腾腾地冒着热气。
待萧景再次展开眼,却置身于一草木缤纷的院子,秋景融融,院中叶有三色,素净极了,就跟几团火焰挂在树梢上似的。
萧景连声否定,他可没想着因这点小事让人担忧。
一旁的侍女摆上了银质器皿,皆是食蟹用的,每一样都不带重的,别离刻着鸟,花,月,竹。明显这般的小巧,确是栩栩如生,仿佛天工,这是府上专门请人制的,如果放在外头,如何说也得花几十贯钱。
萧景看到一个背影,穿戴兰色的锦披,云发挽巾,正坐在那亭内,慢悠悠地摇着着团扇,萧景感觉本身有很多话想说,倒是一个字也没能出口。只见那女子转过身,颦眉看着他,面庞恰是他影象里的模样。“等你有小半个时候了,如果螃蟹凉了,看你还如何吃。”
入口的点心坚固,带着丝丝的桂花味,萧景一口气就吃了两个,萧母见他喜好,便叮咛下人再去取了一些。“莫吃太急了,万一噎着了就闹笑话了。”她笑吟吟地叮嘱道,顺手有夹了几道小菜到萧景碗里。
在他看来,萧少爷就没甚么不敷之处了,就算萧景整天冷着张脸,萧七也能从这里头看出笑意来。
这日正过午,秋老虎最凶的时候,一旁的丫环怕夫人见怪,还撑上了一把纱伞,快步地跟着萧景背面,没体例,她这少主子走得也太快了些。
虽是抱怨,她还是拉着萧景坐在软垫上,翻开了两个食盒。“先吃点米糕垫垫底,只食那物太凉性了,你这身材可抵不住。”
幸亏萧七从不在乎他这态度,看着桌上摆着的河鲜,笑道:“看来我这是恰逢良时啊,一起上就顾着防备贼寇了,还没能好好吃上一餐呢。”
“但是脾胃不舒畅?”萧母有些担忧。
“这孩子还没府上落脚吧,这就赶来了。”萧夫人笑道,“去把前月制的梅子酿拿过来……”
萧景点点头,正要入内,七墨又叫住了他,只见这妖修自肩上取下一精雕细镯的银环,放入掌心一握,便化作了一尾银蝶,飘然飞起,终究停在了萧景身上。
萧父暮年间走南闯北,确是赚足了大部分炊底,最后寻了这七进七出的宅子,传闻是前朝时一名进士留下的,倒也是斯高高雅,每一处皆有题匾,像染枫亭,则是建在一山石堆成的假山上,四周皆是红枫,在入秋的时候,又风凉又标致,算是头一等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