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这里操琴赏梅,望一帘烟雨,酿一壶清酒;他在雨后初晴的霞光中为她簪梅入髻,仅此一回让她看到,他唇边冬雪溶解似的浅笑;厥后他与她对坐此地,握她之手,只为最后冷冷放开……
“晓得的人,或许能当你是在为父皇办事,不晓得的,还觉得你和我九皇妹有一腿,怕不是垂涎公主的美色,还是妄图攀附皇族裙带以谋取斑斓出息?”太子口气里透暴露虚假的可惜,“实在有损太傅的清望啊。”
那样刺耳的话,较着是在给他尴尬,他唯有冰脸哑忍,倾身作揖:“殿下不必担忧,臣自有分寸。从今今后,臣会与小公主划清边界,也不会再回风华园了。”
幽梦和凤栖梧达到梅园时,有几个仆人正在内里劳作,他们将一些家具和陈列封装入箱,连续抬走,案头的琴也已经不在了。
一个慈眉善目标老翁道:“这座园子已经卖给了新仆人,这两日要把这里打扫洁净,很快就会有新主住出去了。”
阳光照亮梅园的木门,铜环透着一点班驳,一只手悄悄将门推开,绀色外袍的衣角掩映住一双沉郁的丝履,一步一踟躇,缓缓走入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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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下台阶,路过琴案,纤长而广大的手掌自上细细抚落,触觉生凉,可如何也凉不过眼底,那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在文渊阁的惺忪烛火里抱着他哭;在书斋里彻夜朗读,醒来时与他天涯间四目相对;听他讲学时或心不在焉,或大放厥词,被他冰眸一瞪又立即端方;熟睡时为她披衣御寒;花笺藏卷换他深意一眼,用纸条互传心声。
这话到底一针见血,令他无言以对。
“当年您一朝汲引,被父皇委以重担,成为辅弼东宫的重臣,俄然又去转投我九皇妹帐下,如许摆布逢源,不清不楚的,合适么?”太子保持风采和规矩,却句句锋利,令他听着如芒刺在背。
幽梦只觉一层寒霜蒙住心口,跟着脚底一轻,摇摇欲坠地转过身,便不再说甚么了,单独失魂落魄踱下台阶。
“他真的卖了这园子……”
统统好与不好,暖心亦或凉骨的回想,现在便如云翻雨覆,十足又浮上视线,方感觉那人好残暴,竟连一点念想的余地也不留给她。
另有这座梅园……
“殿下言重,臣并无此念。”
白雪红梅天的闻琴初遇;崇明殿里的搀扶得救;宫楼下的误撞心门,窘然拾书,偿还的同时,便好似把心也交出去了。
他道:“殿下多虑了,公主离宫在外,学业无人拜托,臣只是奉陛下之命,趁著书期内代为教辅。”
“太傅住久了风华园,再次回到本宫这太子府,是不是已经陌生了,感受浑身不安闲?”他想着那天辩论后在御花圃撞见太子,他被请去东宫,太子与他酬酢道。
太子对劲而笑:“太傅公然明智。”
“搬出父皇的旨意当挡箭牌?”他看到太子嘴角勾起挑衅的嘲笑,“可本宫要提示太傅一句,此事并未经诏令晓喻天下,名不正则言不顺。”
幽梦见状心忧不已:“你们要把这些东西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