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柳生才站立起来,返上黄色大道,从柳荫里出来的柳生只觉头晕目炫,他是在这一刻望到远处有一堆房屋树木影影绰绰,另有模糊的城墙。柳生疾步走去。
柳生在走出草屋之时,只在肩上背了一个灰色的承担,内里一文钱也没有,只要一身换洗的衣衫和纸墨砚笔。他一起风餐露宿,靠卖些书画换得些许钱,来填腹中饥饿。他曾赶上两位一样赴京赶考的少年,都是身着锦衣绣缎的大族公子,都有一匹精力量爽的高头大马,另有聪明聪明的书童。即便那书童的穿着,也使他相形之下忸捏不已。他没有书童,只要投在黄色大道上的身影紧紧伴随。肩上的承担在行走时微微闲逛。他听到了笔杆敲打砚台的孤傲声响。
走到近处,听得人声沸腾,城门处有无数挑担提篮的人。进得城去,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房屋稠密,人物富庶。柳生行走在贩子上,仕女游人络绎不竭,两旁旅店茶亭无数。几个旅店挂着肥肥的羊肉,柜台上一排盘子非常整齐,盘子里盛着蹄子、糟鸭、鲜鱼。茶亭的柜子上则摆着很多碟子,尽是些桔饼、处片、粽子、烧饼。
“还不拜别?”丫环此次的面庞已被暮色窜改,恍惚不清,只是两颗黑眸子子亮晶晶,透出很多肝火,柳生仿佛未曾听闻,如树木种下普通站立着。又怎能拜别呢?
垂垂地绣楼变得黑沉沉,现在那敞着的窗户透出了丝丝烛光,烛光固然来到窗外,却未曾掉落在地,只在柳生头顶一尺处来去。但是烛光倒是映出了楼内蜜斯的身影,投射在梁柱之上,刚好为柳生目光所及。蜜斯低头沉吟的模样固然残破不全,可却活泼非常。
行走间不觉来到一宽广处,定睛观瞧,才知来到一大户人家的正门前。面前的深宅大院非常气度,门前两座石狮张牙舞爪。朱红大门紧闭,甚是严肃。再看内里树木参天,飞檐堆叠,鸟来鸟往。柳生呆呆看了半晌,方才拜别。他沿着粉墙旁的一条长道徐行走去。这长道也是上好的青砖铺成,一尘不染,墙内的树枝伸到墙外摇摆。行未几远,望到了偏门。偏门虽减色于刚才的正门,可也透着严肃,也是朱门紧闭。柳生听得墙内有模糊的嬉闹之声,他停立半晌,而后又行走起来。走到粉墙消逝处,见到墙角有一小门。小门敞着,一个家人模样的人仓促走出。他来到门前朝里张望,一座花圃小巧精美。心说这就是昔日听闻却未曾目睹的后花圃吧。柳生游移半晌,就走将出来。内里山川树花,应有尽有。那石山石屏虽是野生堆就,却也极其逼真。中间的水池不见水,被荷叶满满粉饰,一座九曲石桥就贴在荷叶之上。一小亭立于水池旁,两侧有两棵极大的枫树,枫叶在亭上执手杆望。亭内可容三四人,屏前置瓷墩两个,屏后有翠竹百十竿,竹子前面的朱红雕栏断断续续,雕栏前面花草无数。有盛开的桃花、杏花、梨花,有未曾盛开的海棠、菊花、兰花。桃杏犹繁,争论不下,其间的梨花倒是安然张望,一声不吭。
</strong>柳生赴京赶考,行走在一条黄色大道上。他身穿一件青色布衣,下截打着密褶,头戴一顶退色小帽,腰束一条青丝织带。恍若一棵暗翠的树木行走在黄色大道上。现在恰是阳春时节,极目望去,一处是桃柳争妍,一处是桑麻遍野。篱笆草屋四散开去,错落有致遥遥相望。丽日悬高空,万道金光如丝在织机上,齐刷刷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