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看了一眼墙角的莲花铜漏,估摸了下时候:“陛下明天上朝吗?”
快意抿嘴一笑,引着袁茂往东边明间走:“袁大人,这边请。”
袁茂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尚可。”
如定见袁茂神采惨白,说话连咳带喘,额上充满细汗,想起这位大才子体弱多病,怕他支撑不住,请他坐到下首一张交椅上。
他挥退房中侍立的宫人,拉起周瑛华的双手,凑到唇边轻吻一口:“我现在根底太浅,连禁军保护都教唆不动,不能想如何样就如何样,只能临时忍气吞声,以待机会。你放心,我晓得该如何乱来大臣。倒是累了阿素,不能安放心心做皇后,还得事事操心,替我策划。”
袁茂踟躇:“这……于礼反面……”
话尾垂垂抬高声音,不知他是心虚,还是用心撒娇。
袁茂不知是没认出称心就是方才作弄他的人,还是没反应过来,仍旧是伸出双手去接。
“别的大臣想见皇后,端方多,讲究也多。”快意安抚袁茂,款款笑道:“不过大人来自南吴王城,和我们娘娘是旧识,提及来还连着亲,就和自家人普通,天然和别的大臣不一样。记得在南吴时,永福宫的袁妃娘娘曾多次在宫里提起袁大人,奴婢们都对袁大人的才学敬慕已久呢!”
称心眸子一转,促狭一笑,抽身退下。
吻印在指尖,像东风拂过柳梢,轻而淡,不带一点情|欲意味,周瑛华却感觉心头一震。
他和宫人辛苦一上午,采摘了几船莲蓬,一担一担挑出御花圃,看起来很多,但分送到京中各大勋贵朝臣府上,就有些勉强了,每家顶多能得十几枝罢了,剥开来都凑不敷一碗莲子米。
周瑛华不由发笑,叮咛在一旁探头探脑想窥看才子真人的称心:“上茶。”
“皇上年幼,之前曾对袁大人多有怠慢之处。”周瑛华嘴角含笑,“袁大人也是弱冠之年,按理来讲该当少年意气才对,本宫曾看过袁大人的手记,原觉得袁大人和笔下的文风普通狂放疏朗,不想私底下倒是个慎重性子。”
袁茂微露宽裕,低头绞着衣袖一角,神情大有羞怯之态,“娘娘谬赞。”
提到袁妃,袁茂像被针刺了一下,顿时面红耳赤,整张脸烧得滚烫,连耳根都像煮熟的螃蟹,红得能滴血。
朝臣们上个月还和他争锋相对,剑拔弩张,对峙了个把月,只因为几个莲蓬,就一起向他服软了?
卫泽想起大臣们对本身的刁难,神采垂垂暗沉下来,眼底郁色涌动,神情暗淡。
隔侧重重鲛绡纱帘,看到一个清癯纤细的身影,如果不是能模恍惚糊看到袁茂身上穿的宽袍大袖礼衣,她能够觉得对方是个高挑绰约的女子。
“袁大人呢,到西宁国数月间,可还风俗西宁的水土情面?”
周瑛华垂下眼眸,眼睫交叉,罩下淡淡的暗影,掩住眼底狼籍的暗潮。
袁茂伸手接过玫瑰紫斑小茶盅,俄然神采大变,“哐当”一声,茶盅摔落在地,茶水四溢,在金砖地上绘出一幅混乱图景。
卫泽仍在笑,凝睇着她的目光清澈通俗,如蓄了一汪碧蓝的水波,满漾着信赖和和顺。
周瑛华把卫泽送到门口,看他绣了金线龙纹的墨色衣摆转过朱红门槛,眼中的空茫垂垂散去:“袁茂呢?”
“明天我要和袁侍讲商讨开设学馆的事,陛下不是才让人去传召他么?”
称心脚步轻巧,又捧来一只青瓷小盖碗,递到袁茂手边。
夏季天亮得早,窗格上镂刻的花鸟栩栩如生。日光从糊了霞影纱的窗棂间透出去,那些花梨木雕镂的鸟兽,沐浴在光彩下,仿佛瞬息间全都成了能够活蹦乱跳的活物,在桌案椅凳上勾画出一片花团锦簇的热烈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