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钱九郎趴在水迹斑斑的泥地上,肿得像馒头似的手掌捧着一碗能照清人影的稀饭,渐渐往嘴里划拉,淅淅噜噜的啜饮咽下几口寡淡汤水,号令抽痛了大半夜的肠胃总算有了几分偃旗息鼓的架式。
一名小黄门气喘吁吁跑出去道:“侍郎大人,陛下传唤。”
钱九郎惨叫一声,感觉本身的胳膊很能够被拉断了。
元元抹抹腮帮的泪珠子,哽咽着看过来,“小豆子?”
他看着人群簇拥中面色惨白的卫泽,踌躇了半晌,方才上前插手战局。
内侍阮伯生捧着大氅衣帽,喘着粗气,从含章殿一起颠着小碎步,追到桂花林前,“陛下,先穿衣吧,您出来得急,甚么都没穿,如果冻坏了可如何是好。皇后娘娘她……”
一人奔到他面前,悄声道:“冯侍郎,皇上晕畴昔了!“
小寺人看钱九郎趴在泥地上苟延残喘,走过来抬起他的一根胳膊。
廷狱司大牢。
“喏。”
九曲桥下有一道小瀑布,静夜中细流水浪冲刷着岸边堆砌的乌黑石头,水声潺潺。
宿卫一脚踢开阮伯生,如同一只苍鹰普通直往卫泽身上扑去。
“刺客操北齐国口音,该当是北齐国派来的密探。”宿卫低头答道:“是个三十岁高低的中年人。”
“是我是我!”小豆子冲动不已,不断地敲打雕栏,“你们御膳房也获咎太妃娘娘啦?“
几名赶来的缁衣禁卫一边和刺客缠斗,一边已经护着受伤的卫泽往中间的廊沿退去。
侍郎沉默半晌,燃烧的火把映出他冷峻的眉眼,竟是出奇的年青。
不利的钱九郎从冰冷的池水中挣扎着扑到岸边,啃了一嘴巴的湿泥青草。他像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爬登陆,呸呸几口吐出口中污泥,趴在岸边掬了几口净水漱口,还没等他捧水洗洁净他那张糊满水草淤泥的面庞,就听到四周一片大声惊叫,顿时灯火透明,有人像是被掐着脖子似的收回一通长鸣尖叫:“各位大人,刺客在此!”
四周几个小黄门目睹卫泽被刺,个个吓得双股战战,满脸灰白,一动也不敢动,唯有内侍阮伯生惊叫一声,抛开手中捧着的衣物,飞身扑至卫泽跟前。
侍郎抽出腰间配刀,雪亮的光影映出他一脸冷肃。
更多禁卫手执火把,从四周八方奔来救驾。
钱九郎心口俱裂,感觉本身的五脏六腑几近都被踢碎了,他从喉咙里收回一声仓促的气音,身子往前一扑,咕咚一声,又掉进池子里去了。
前一刻他明显还搂着宝贝儿子钱凤桐在驿馆最豪华的一间大房里睡大觉,等着第二天进宫去觐见外甥女皇后。钱凤桐像个小猪仔似的,打着呼噜,吵得他有些心烦。他一边偷偷揪儿子的头发,一边策画着该找外甥女讨个甚么官比较好开口,迷含混糊沉入梦境。没想到一睁眼,儿子不见了,豪华大床也不见了,他不知如何进了宫,还泡在一池冰冷碧水当中,好不轻易爬登陆,就被人当作刺客抓起来了!
大冬夜里,新帝卫泽散着一头长发,仅穿了一件素色里衣,趿拉着一双木屐,悄悄站在桂花树的暗影中,神采仓促而沉寂,一双眸子如同云霭般乌墨暗沉,正怔怔望着远处含章殿的方向入迷。
是夜,西宁后宫,洗池别院。
几个机警的小黄门捧着镜台铜盆热水跟过来,阮伯生挽起衣袖,正要给卫泽梳头,一个缁衣宿卫从洗池别院的方向奔来,跪在地上,抱拳道:“陛下,抓住一个刺客。”
顷刻只闻别院内一片惊叫尖鸣,戍守的宫女婢卫乍见异象,震惊不已,四周逃窜。当值的小黄门提着铜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奔驰着敲锣示警,人声鼎沸,一片喧闹,霹雷隆的钟鸣鼓声中,异化着一阵阵马嘶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