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柯数日未曾见她,此时见阿殷无恙返来,眼平清楚是惊奇,小声道:“传闻那日你与冯典军打败周纲,受伤不轻,都好了?”
前面是一匹通身火红的健马,骑马的美人身姿矗立娟秀,苗条的腿紧贴马腹,秀足踩在马镫上,像是随时能腾身而起。骏马淌过粼粼河水,奔驰向山坡,她公然飞身而起了,脚尖点向马背,纵身跃向那片桃花林。
阿殷自入都督府已有半年,每日里同其他三人保卫跟从在定王摆布,或是各自传讯办事,或是一起沉默值守,偶然候得空也会笑谈,说说凤翔城中的美食好酒,说说亲朋将来,都有些友情。
陶靖步下台阶,端起那团药膏,“阿殷受伤了?”
此时的城南,陶靖抹完最后一点药膏后,取了早就备好的白布缠在伤口。
现在阿殷一说,很多事便可疑起来。
陶靖当然不会立时坚信阿殷之言,却还是迷惑,“薛姬的身份,定王曾查过?”
定王看不清她的面庞,但是看着那身姿时,却不知怎的想起了阿殷。
陶靖对此倒是极赞美的,对的加以指导,错了便也点拨。
推开屋门,快意还在院子里的竹桌边坐着,正在捣一团黑乎乎的膏药。
夏柯点头,半晌,也是感喟。
只是那美人年事既长,比现在十五岁的少女更具风韵神采,一跃之间,苗条的腿、挺直的背,曼妙的身材便已闪现。
梦里像是京郊的一处苑林,千百株桃花在斜坡上盛开,如有阳光艳艳洒满。坡下是开阔的草地,有美人在此中纵马玩耍。梦里看不清她们的面貌,却能瞥见翻飞的衣袂,两骑健马在草地间飞奔而过,带得美人身后披风猎猎鼓起。
可看女儿的模样,她对于夏铮,并没甚么情义。
“嗯,郎中也说了不碍事。”阿殷低头将软糯的清粥送入口中,声音更加含混,“不信你问快意。”
阿殷在这上头记性不错,将周纲的招式拆开来讲,父女俩切磋应对之策,竟自说了小半个时候。待得早餐备好,父女俩用饭时,陶靖却将话锋一转,睇向阿殷――
“好,这事你今后只做不知。”陶靖决然,没了方才教诲阿殷时的和缓,态度全然不容置疑,“不管他们是否有此图谋,你都不能卷出来,不然过分凶恶。十月时,我会带金匮府兵至都城宿卫上番,届时会暗中查访此事。阿殷,你千万记着――”
陶靖倒是越听越骇然。
阿殷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到门口时跟夏柯打号召。
倘使景兴帝禅位并非出于志愿,代王和寿安公主不甘心看旁人作威作福,东襄太后不甘心本来属于亲兄弟的江山旁落别人之手,那么他们会如何应对?姜家当年拥立景兴帝,现在与代王藕断丝连,又会在此中扮演甚么角色?
都不如陶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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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虎战死了。”夏柯面色一黯,低声道。
这丫头是从人估客手上买来的,算不上多聪明聪明,对阿殷倒是极忠心的。
陶靖接过石杵,寒凉的夜风里,那石杵倒是温热的,想来快意捣得非常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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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景兴天子禅位,代王从东宫迁出,莫非是心甘甘心的么?父亲回府时,恐怕也听郡主说过,她与金城公主不睦,乃至偶然候,连寿安公主都为金城公主的娇纵而不忿。代王和寿安公主莫非就心甘甘心的拱手相让,忍耐旁人作威作福。毕竟――”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乃至连近在天涯的陶靖都听得恍惚,“这天下,本来该是代王的。”
因快意还在甜睡,阿殷没打搅她,又不会梳发髻,此时便只将头发束在顶心,不知从哪儿寻了个润白的玉冠簪在头顶,乌发白簪,显得格外精力。她的面貌很标致,有当年冯卿的精美眉眼,因自幼习武身材苗条,更多几分焕然神采,此时杏眼里如有亮光,笑吟吟的邀功,“女儿这归去铜瓦山,跟着冯大哥一起活捉了周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