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在临阳郡主府上受委曲,现在哪还经得起这般凶恶?
定王看不清她的面庞,但是看着那身姿时,却不知怎的想起了阿殷。
梦里像是京郊的一处苑林,千百株桃花在斜坡上盛开,如有阳光艳艳洒满。坡下是开阔的草地,有美人在此中纵马玩耍。梦里看不清她们的面貌,却能瞥见翻飞的衣袂,两骑健马在草地间飞奔而过,带得美人身后披风猎猎鼓起。
“嗯,郎中也说了不碍事。”阿殷低头将软糯的清粥送入口中,声音更加含混,“不信你问快意。”
可谁晓得,阿殷竟会毛遂自荐,想要活捉周纲?
前面是一匹通身火红的健马,骑马的美人身姿矗立娟秀,苗条的腿紧贴马腹,秀足踩在马镫上,像是随时能腾身而起。骏马淌过粼粼河水,奔驰向山坡,她公然飞身而起了,脚尖点向马背,纵身跃向那片桃花林。
夏柯数日未曾见她,此时见阿殷无恙返来,眼平清楚是惊奇,小声道:“传闻那日你与冯典军打败周纲,受伤不轻,都好了?”
只是那美人年事既长,比现在十五岁的少女更具风韵神采,一跃之间,苗条的腿、挺直的背,曼妙的身材便已闪现。
陶靖并不在乎这点伤口,因快意那边备有热水,便自拎了两桶入屋中。洗净伤口敷上膏药,再将那带血的衣衫扔到热水中稍稍揉搓,只消倒了带血的水,便能将伤势袒护得毫无陈迹。
陶靖倒是越听越骇然。
他扶着阿殷的肩膀,是从未见过的严厉,“这件事情你绝对不成轻举妄动,若稍有透露,被人知觉,便死无葬身之地!”
阿殷自入都督府已有半年,每日里同其他三人保卫跟从在定王摆布,或是各自传讯办事,或是一起沉默值守,偶然候得空也会笑谈,说说凤翔城中的美食好酒,说说亲朋将来,都有些友情。
阿殷还不晓得冯远道已经说过前情,此时便将当时的打斗复述一遍,只隐了周纲重刀滑过腰际的那一段。她说完了,又兴冲冲的将昨夜回思的体悟讲出来,说周纲下盘稳、刀法狠、力量重,与她畴前遇见过的敌手截然分歧,凭技能一定能够取胜,今后遇见这般敌手,该当如何应对等等。
定王内心竟很清楚,前面阿谁是嘉德公主,只是嘉德公主现在才十三岁罢了,梦里她却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女人。
梦里的嘉德公主喊着“皇兄”向他奔来,定王拔腿往前走,却不知怎的一脚踩空,蓦地自梦中惊醒。
却未料一夜恶战,她无缺无损的返来了,蒋虎却已不见踪迹。
他前两天忙于筹办南笼山那边的事,并未曾细问阿殷要做甚么,只当她会跟其他侍卫一样,跟在定王身后去剿匪。以她的技艺,对付那些毛贼倒真不必担忧。
陶靖心中自责,挥手叫快意自去安息,将药膏捣好后回到屋里,还是没有睡意。因而翻出先前夏青托阿殷带来的函件,到罗汉床上坐着渐渐看了一遍。随后从床头的柜屉里取出个乌沉沉的铜盒,开了锁扣翻开盒盖,里头是半枚收藏着的梳篦。
陶靖步下台阶,端起那团药膏,“阿殷受伤了?”
陶靖立时明白了她的意义,也明白了她在铜瓦山冒险建功的心机。
阿殷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到门口时跟夏柯打号召。
他“嗯”了声,将石碗放到桌上,手腕用力,接着捣药,只问道:“郎中如何说?”
阿殷数日未曾凌晨上值,这回穿好了衣衫出门,才觉北风侵骨。到了都督府中的值房换好装束,前去政知堂时,定王竟然已经在里头跟常荀、高元骁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