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铜瓦山和南笼沟之役，定王身边的亲卫皆随行参战，彻夜便让他们在值房歇息待命。此时廊下只要临时调来的侍卫值夜，站得笔挺。那是个二十余岁的年青人，作为侍卫，他比凡人要精力挺直很多，但是此时却还是微微佝偻脊背，耷拉着脑袋，显出困顿委靡之态。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在临阳郡主府上受委曲，现在哪还经得起这般凶恶？
陶靖点头，目光落在配房紧掩的窗扉，耳边却又是白日里冯远道说过的事。铜瓦山上的恶战、重刀滑过阿殷腰际时的凶恶，经冯远道的口道来，不经任何润色，却也叫陶靖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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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做一番奇迹，挣个前程，他不反对，乃至为女儿的志气高傲。但是这前程，却不该在如此险境里寻求。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人，不晓得这些短长，这回如此冒险，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渎职了。
周纲和周冲既已被擒，前面鞠问查访，必定会牵涉出姜玳等人。这等事非阿殷所能置喙，陶靖成心叫她养伤，加上晚间返来时疲累，也不说这些事情，只是叮咛快意务必经心顾问，不叫阿殷奸刁乱动。
推开屋门，快意还在院子里的竹桌边坐着，正在捣一团黑乎乎的膏药。
他躺了半晌，翻身坐起，感觉这梦境实在奇特――畴前只梦到旧时的事，这回却梦到了将来的？梦里的嘉德公主已经十五六岁，那位肖似阿殷的美人也该有十八岁，两个全然不熟谙的人在梦里高耸呈现，可真是荒唐。
阿殷自入都督府已有半年，每日里同其他三人保卫跟从在定王摆布，或是各自传讯办事，或是一起沉默值守，偶然候得空也会笑谈，说说凤翔城中的美食好酒，说说亲朋将来，都有些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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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说定王是否查过，实是确切不知此事。定王做事经络清楚，各有安排，要紧的事毫不会对她这等侍卫泄漏风声。她之以是笃定，不过是仰仗宿世所发声的事，加以猜测罢了。
现在阿殷一说，很多事便可疑起来。
言犹在耳，音容如昨，那般新鲜的人却还是无声无息的去了。
定王已有好久不做如许夸姣的梦。
可谁晓得，阿殷竟会毛遂自荐，想要活捉周纲？
阿殷怔忪半晌，低声感喟道：“回都城后，我们去看看二老吧。”
盗汗涔涔的干劲背心衣衫，陶靖看着女儿，又是震惊又是忸捏――女儿来到西洲不过半年，就有此发觉，他却全无知觉，这是多么痴钝！倘使姜产业真有此野心，临阳郡主必定难以摆脱，万一来日事发，他和一双后代当如何自处？
姜玳倒也罢了，怀恩侯府在朝中的安定职位，靠的不止是老牌世家的名声，更是金银打造了坚固的底座。暮年景兴帝在位时听任其敛财，待永初帝即位后就每况愈下了。姜玳会在此时以匪类为幌子敛财，虽则大胆，却也不算过分费解。
陶靖对此倒是极赞美的，对的加以指导，错了便也点拨。
次日凌晨，阿殷因为喝药后睡得早，天没亮就醒了。
陶靖倒是越听越骇然。
这确切是陶靖先前未曾细想过的题目――
陶靖当然不会立时坚信阿殷之言，却还是迷惑，“薛姬的身份，定王曾查过？”
可看女儿的模样，她对于夏铮，并没甚么情义。
因快意还在甜睡，阿殷没打搅她，又不会梳发髻，此时便只将头发束在顶心，不知从哪儿寻了个润白的玉冠簪在头顶，乌发白簪，显得格外精力。她的面貌很标致，有当年冯卿的精美眉眼，因自幼习武身材苗条，更多几分焕然神采，此时杏眼里如有亮光，笑吟吟的邀功，“女儿这归去铜瓦山，跟着冯大哥一起活捉了周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