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侧头，瞧见了书桌上一束嫣红的梅花。
北地天寒，现在深雪之际，屋中炭火更旺。
从北庭的交战，到都城的旧事，再到沿途风景情面。压在心底的愁绪被美酒冲散，窗外雪落无声，屋内红炉水沸，阿殷提及小时候练武吃了多少苦，又提起对隋铁衣的敬佩，定王便跟她讲隋铁衣在成为女将军之前的趣事。
这题目听着耳熟，阿殷歪着脑袋想了想，仿佛是在凤翔的时候，有次从百里春出来，定王喝多了酒，也这般问过。
这炭盆不止能取暖，也可煮水。四周的红彤彤的炭火围着中间的圆形泥台，上头隔着把铜壶，此时水已沸了，滋滋作响。
阿殷曾见过很多喝酒的场面，却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行云流水的姿式，瞧着赏心好看。
向来水波不惊的心俄然狂跳起来，绵软的酒意也在此时猖獗涌上脑海，屋中顿时炎热。
阿殷便不再多言，两人静坐着等待酒热，定王屈指扣在桌上，倒是望着盆中炭火不语。阿殷最后还感觉他兴趣怡然，但是垂垂的定王愈来愈温馨，好半晌，端倪微抬，目光清炯，“你做侍卫，当真是为给朝廷极力？保家卫国，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不知是如何提起崔忱的，定王讲起了畴前的事，阿殷却想起了铜瓦山上战死的蒋虎。
类似的影象蓦地在脑海闪现，定王唇边笑意凝固，只感觉这景象熟谙极了。但是要细想，两人了解以来却从未有过如许的时候，只除了……对，阿谁曾困扰过他的梦境。梦里的美人度量梅花，纵马渡水而来，气韵几近与她分毫不差。
阿殷此时才将温酒壶放稳，见状惊奇，“殿下，卑职彻夜还要值守。”
“畴前并没见过。”她借力之下，几近是整小我靠在了定王的手臂上，语气倒是笃定的――这半年察看，她确信定王并不记得那些事情，那么两人天然是没见过的。
定王虽喝了很多，神智却还是复苏的，彻夜深雪找她喝酒，可不是为了醉后的轻浮。
“没有。”定王倒是斟酒递给她，闷头饮尽。
定王瞧她实在喝得有些醉了，任由她抱动手臂，另伸了手去扶她。
“以是我将来，也会比目下更短长吧。”阿殷伏案低笑，举樽饮尽。
少女双颊醉红，眼眸亦是昏黄，趴在矮案上像只醉猫。
美眸红唇，玉肌黛眉，如画的面庞不过天涯间隔，乃至就连醉后烫热的呼吸都毫不客气的向他拂来。定王只消稍稍低头，便能触碰到柔腻的肌肤，温软的唇瓣。
她感觉风趣，顺手取了一支在手里细瞧。
“谁都有过软弱的时候。”定王倒醉的不深，屈了一膝斜坐，执杯的手搭在膝盖，目光只在炉火与阿殷之间逡巡，“上至皇室贵胄，下至贫寒百姓，谁不是由弱而强。”
“卑职……”阿殷起了个头，却没说下去。
也不知是酒意促使，还是这动机躲藏已久，鬼使神差的，定王竟然伸手扶住了她的侧脸。
“北庭天寒，喝点热酒，可活血暖胃。有冯远道在，无妨。”定王甚少有如许怡然的时候，低头把玩着酒杯。目光斜落，恰好能看到她腻白苗条的手指落在白瓷上，经炭火映照，愈显纤细柔嫩。
换在畴前，她大抵能立时厚着脸皮扯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来由，戴上顶报效朝堂的帽子。现在她却已明白，她当然敬佩隋铁衣的风采，当然也有昂扬向上的志气，却还没有隋铁衣那等情怀和抱负。对上那双眼睛，愿意的话更难出口，因而低头笑了笑，道：“卑职本拥有限，不能保卫天下人，能保卫殿下，就满足了。”